这些年海上贸易兴盛,带来各种西洋玩意,沿海各市即使是普通人家,也风行买上一些放在家中作为摆设。
但老杜是快上五十的人,不太能接受新思想,觉得“地球是圆的”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找了半天,才看到柔佛坐落在南洋去印度的一道必经海峡附近。
“东印度公司,这是哪个国家?”
姬水镜摇头,“东印度公司不是国家,是西方英吉利国的一家商号,现下是天竺的总堂口。”
杜七喜恍然,“原来东印度公司和我们水镜庄差不多。”
暗想,六小姐的船队纵横东海南洋,哪个国家的水师也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却被一个什么英吉利国家的一家商号打败了,这欧罗巴洲开的堂口还真是厉害。
想当年老杜的名字还叫做杜启溪的时候,是太湖水上七大盗之一,吃香喝辣,风光无比。那太湖周围五府,松苏常嘉湖,个个都是天下有名的富庶地区,在这里开堂口的黑*道朋友,简直是一脚踩进了黄金地,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谁知一夕之间,被“海上玉龙”灭了太湖所有水寨,七大盗人人沦为阶下之囚。直到八小姐开了水镜钱庄,听说老杜以前在堂口里负责管账,就把他要了来当个掌柜。杜启溪变成了杜掌柜,从此也改名为杜七喜,一个招财进宝的好名字。
虽说过去之事早已淡了,但如今老杜见“海上玉龙”吃了大亏,心底里着实有一份快意。于是忍不住又问,“八小姐,龙魂帮是怎么和那东印度公司打起来的?”
姬水镜叹气说,“那东印度堂口的海船近些年专往我国卖鸦片,是很来钱的生意。咱们这次无意间得了情报,就去埋伏了,想抢几条船过来。谁知他们的护航战船好生厉害,船炮多得吓死人,一通交火下来,龙魂帮这次带去的船队就灰飞烟灭了也。”
杜掌柜老怀大慰。忽然间,却想起一事,“东家,龙魂帮被打得那么惨,他们的海上生意岂不是要缩减了?”
龙魂帮的生意缩减,水镜庄的钱源也会减少,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姬水镜摇起一把颜色缤纷的羽扇,淡淡道,“龙魂帮的那些战船大多老化了,这次正好更新换代,还能多添几门火炮。”
杜掌柜道,“这得很多很多银子吧?”
姬水镜点头说,“这次龙魂帮把几年的老本都投进去了,打算新造十二艘三层炮甲板的大舰,六姐说正好用本家姐妹的名字来命名。”
想到以后有一艘又威武又巨大的战舰能叫做“水镜号”,八小姐也不由得有些心往陶醉了。
杜掌柜道,“三层炮甲板,那听起来能放很多火炮?”
姬水镜道,“这种大舰一共能放百余门火炮,在西洋也是顶级战舰,就算那东印度公司本国朝廷的水师实力也只有十余艘这样的战船。等龙魂帮造好这批战舰,定能把那东印度堂口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杜七喜问,“难道西洋的顶级战舰,我们也能造吗?”
姬水镜笑道,“在泰西诸国之中,和英吉利抢场子的至少有七八个国家,沿海各国大都能建造这样的炮船。他们不满英吉利的堂口独霸天竺,都愿意卖船,我们用了四国的文信,已给六家船厂下了订契。”
老杜想了想,又问,“东家你这次在广州开了钱庄分号了没有?”
姬水镜道,“分号开了,而且还有新的重大发现呢。”
她摇着扇子说,“我们过了广州,沿岸开下去,见到对面就是琼州。六姐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以后船队基地就放到这里,比安在吕宋那些地方好多了。”
杜掌柜怔住,虽说琼州近乎不毛之地,历代朝廷官员到这里任职都等于是谪贬,但好歹也是国家建置州府,龙魂帮要堂而皇之占据在这里,这等行径不就等于公然是水泊梁山的做派吗?
想到这里,老杜悻悻然道,“她怎么不去抢台湾?”
姬水镜笑道,“六姐倒是想啊,但台湾是大明中兴龙起之地,哪可能抢得下来。”
老杜问,“那琼州就抢得下来?”
“琼州地处僻远,无人关注。”姬水镜笑吟吟说道,“老杜,澳门不就是被外国占据,朝廷也视若平常嘛。”
数百年前,葡萄牙人贿赂地方官员,先是借口船翻,在澳门上岸晒物,然后开设市行,建屋居住。依靠本国移民、掠买奴隶,吸引中国边民,渐渐发展成市镇。在名义上,葡萄牙人每年向中国缴纳地租,又收买当地官吏对其姑息迁就,自大明到大清又到大明,朝廷居然不把他们当回事。
杜掌柜低声道,“难道龙魂帮也要装成红毛鬼子来这一手?”
姬水镜道,“六姐手上,各国的旗号文信无不齐备,手下也是东洋西洋水手皆有。”
这数百年间,纵横中国周边海域的海上大盗,皆是中国人。只是为了防止朝廷忌惮,往往以外国人名义行事。嘉靖年间东南沿海的“倭寇”横行,其实是中国首领招募沿海破产农民和日本浪人武士组成的海盗团伙。
龙魂帮自然继承了中国海盗的优良传统,这方面一点也不弱于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