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可喝着可乐,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肯德基的一角。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满满当当地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跟耶稣似的,专等着我这戴罪之身去告解呢。
我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到了,也许是方予可高傲的眼神,也许是他散发出来的自信状态激怒了我。我觉得自始至终我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要受这鸟气。所以我大步迈去,在方予可对面一屁股坐下来,要不是穿了裙子不方便,我还得把脚搁椅子上,全然忘了我妈替我在QQ上说的含情脉脉的话。要在古代,我就一摘面纱帽,夺命长剑撩身旁,运气丹田,隔空拍桌:“小二上酒!”可惜这是在21世纪的肯德基,店小二前面排着鞋带般扭扭曲曲的队伍。我连杯茶水都没有,空手颓然坐下,气势上输了大半。
方予可细长的手指摆弄着吸管,抬头看我:“刚才QQ上谁替你说话呢?”
我因为太过惊奇,瞬间把刚才装清高姿态的事情忘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他轻笑,浓黑的眉毛挑动了一下:“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比让你考个满分都难。”
我不满地瘪嘴。
方予可假装随意地说:“我不是讽刺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恼怒地盯着他,要是我手中有剑,我就起刀鞘,动杀气了。
Round1:0:1,方予可略胜一筹。
我嘿嘿地冷笑:“跟你聊天的人是我们家老太太,你见过面的。”
方予可脸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哈哈,千算万算,你没有算到我老娘还能插手吧?
不过,方予可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想到阿姨心态这么年轻。你不是你妈亲生的吧?阿姨说话可比你时尚多了。”
Round2:0:2,方予可领先一步。
我挂不住脸:“有你这么损我的吗?小心眼,不就是那天说错了一句话吗?只要功夫深,一日夫妻百日恩知道不?你怎么不记我好,光记仇去了呢?”
方予可咧着嘴大笑:“谁跟你一日夫妻了?你的功夫下得有多深,我怎么不知道啊?其实你觊觎我很久了吧?”
Round3:0:3,方予可完胜。
我背过身去,举起手偷偷发誓:老天爷,要是某一天我斗智斗嘴全胜了,我可以牺牲一个月的懒觉。
方予可忽然正色道:“跟别人说话时,要先动动脑子,知不知道?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拎不清呢。人家挖了坑,你就配合着往里面跳。有你这么笨的人吗?怎么考上北大的啊?”
我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他:“考试的时候又不要考人家怎么挖坑的。我学德语,又不是学土木工程,我怎么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挖了个坑啊?”
方予可笑:“你还有理了啊?算了算了,笨就笨点儿吧,我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带脑子就行。对了,以后跟小西少接触,我担心红杏长得太快,我来不及垒墙。”
我晃了晃他手中的可乐杯,故意提高声音说:“这杯子里黑乎乎的装的什么呀?味道怎么这么酸啊?原来方予可你喜欢吃醋啊!”
我得意地笑得前仰后合。
方予可一脸黑线,拍了拍我脑袋:“别扭了,再扭下去,不该被看见的都看见了。”
我连忙低头,看到胸前春光无限,小文胸调皮地露出脑袋来。我连忙捂住:“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方予可摇头叹气:“白痴,我陪你上过游泳课,除非你真空上阵,不然我都审美疲劳了。”
这回换我一脸黑线了。
方予可懒得理我憋屈的表情:“你坐这里别动了,喝什么我去买。以后公共场合不要穿前坦后露的,有伤风化。”说完便大步迈向点餐台,留我小媳妇一般独自捂着胸对着夕阳。
如此这般,方予可用他的毒舌牢牢控制住了我。而我犯贱犯得厉害,偶尔某一天接不到他的电话,我便心慌。原来,受虐的气质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我将万分感谢谭局,一把年纪还不忘发挥余热,将我和方予可聘为谭易的家庭教师及健康成长的合理监护人,创造了一个接一个让我和方予可感情日益弥坚的机会。
我悠闲地躺在谭易家客厅的红木长椅上,一边抱怨椅子硌屁股,一边嗑着瓜子看方予可给谭易补习化学。
化学于我来说已经是光年般遥远兼神秘。当我听着方予可的嘴里不停地蹦出一些和火星文一样的发音时,我的眼神开始迷离,我的口腔已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一种叫口水的东西。
是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我像仰望神一样仰望着他,尽管我现在如霍金般瘫痪的姿势不足以表现出我的虔诚。
谭易显然不能承受我的高电压,不满地对我说:“小可嫂嫂,拜托你不要老这么花痴好不好?我真不想做这么高瓦数的电灯泡。”
方予可嘴角扯出一丝好看的弧线:“你嫂子最近荷尔蒙分泌过剩,你不要见怪。”
我依旧高瘫在沙发上,但是身残志不残。我笑眯眯地回嘴:“你哪里是电灯泡?你是二氧化锰,是我们的催化剂,催化出爱情的氧气和泡泡。”
我承认我现在很嘚瑟,嘚瑟得所有汗毛都如向日葵般在这盛夏时期大肆张开,连毛细血管都有奔放的笑容。相比之下,方予可就沉稳得多。大多数时候,在我的镭射之下,他仍然安之若素,这让我愤愤不已。
我有些后悔,当时我怎么不欲说还休一下,一句“我喜欢你”就触动了我的心肝,然后头昏脑涨地立马从了呢?他还没有给我背情诗、没有送我玫瑰花、连像模像样的烛光晚餐也没有一顿,我并非这么俗气的人,但是——我可以委屈一下,让自己俗气一把。
比如现在,我正用我有限的智商思考,用什么爱称来表明我的身份。自从茹庭离开后,我扬眉吐气,腰杆子直了不少,鉴于方予可长得秀色可餐,随时都会有被别人吃掉的危险,我一定要让天下上至六十老妪下至六岁孩童都知道他是名草有主的人。古人告诉我们要居安思危,还要“饮水思源”。回想我和方予可在一起,所有情节都具有极强复制性,于是我决定要在方予可身上贴上我周林林的标签,标签下还要写明“非卖品”,以免旁人惦记。
大概我想得太出神或者我帕金森症般的表情着实恐怖,谭易最终忍无可忍放弃看书,狠狠地报复性地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方予可不在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