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长城已破,扼守郡北的侯城也丢了,辽东再无险隘,挡在全郡十多万百姓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衍水,还有襄平城的墙垣了!”
辽东守已避无可避,也弃无可弃,束手无策,只能下拜顿首:“还望公子,救救辽东!”
扶苏并未作答,这时候,他手下的司马高成与一众军吏也登上城楼,向扶苏禀报道:
“公子,三千士卒已集,刘季也去数过了,府库中的粮食,足够吾等撑到辽西郡,只要征了城内车马,将粮食搬运上去,随时可以离开!”
辽东守闻言,赫然起身:“公子要一走了之?你……你怎能走呢!”
高成顿时不乐意了:“郡守,公子他是要带海东戍卒回家,是要去继承始皇帝之业的,不走,留在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辽东守感到齿寒,在郡尉全军覆没后,襄平城内守卒,不过两千,而据说南下的东胡人,足有万骑之众啊!
没有扶苏的兵,他完全无法想象,本郡要如何抵挡。
于是辽东守哑着嗓子道:
“这时候离开,不怕被东胡人追扰袭击么?”
高成笑道:“郡守此言差矣,东胡人欺软怕硬,对彼辈而言,吾等就像浑身长刺的豪猪,他们怕对肥美的襄平,更感兴趣些,我军可从容渡过辽水,到辽西郡去……”
到了那,就离“家”更近一步了!
辽东守顿时绝望了。
的确啊,对高成,对刘季,对三千家在燕赵、中原、关中的戍卒而言,辽东只是他们过冬的逆旅,不值得留恋,他们找不到任何理由,留在这。
但扶苏有!
沉默良久后,凝视着远方的滚滚狼烟,扶苏终于开口了。
“十多年前,始皇帝带给辽东火与血,在此灭了燕国,大肆屠戮燕公族。”
“但同时,始皇帝也派李信等将尉驱逐胡戎,修补长城,迁徙内地民众填广袤之地,给予辽东和平、繁荣和律令。”
他转过身,看着高成,以及他身后的众率长、五百主。
“我听说过一句话,吏者,民所悬命也!”
“吾等既然还是秦军,身为秦吏,便有责保卫大秦疆土、黔首。而不是在此吃了辽东人月余粮食,穿着本地女子织出的暖和衣裳,却在胡寇入塞,大肆烧杀劫掠时……”
“拍拍臀,走人!”
辽东守大喜,高成却急了,上前拱手道:
“公子难道忘了么?你还要回到中原,洗刷冤屈,继承始皇帝之业,去救天下苍生……辽东,可不是咸阳!”
“但辽东,也是父皇治下山河的一部分!”
扶苏难得发了怒,声音严厉无比。
他指着外面烽火弥漫的辽东大地:“若扶苏连一个边郡都守不下来,又怎能守住天下?”
他又指着襄平城内外,因东胡入寇而流离失所,惶恐不安的百姓道:
“若扶苏连十万人都救不了,又谈什么以后救百万人,千万人于水火!”
高成默然,但他身后,一名来自关中的率长却嘟囔道:“辽东之民,皆燕人也,燕人视胡为寇,视秦亦如寇。月余来,从未对吾等又好脸嘴,若无公子,他们可能早就杀吏作乱了,公子就算救了彼辈,彼辈也不会感激!”
“所以,他们死于胡人之手,是活该?”扶苏反问,率长不答,算是默认了,几乎所有来自关中的军吏,都持此看法。
“汝等错了。”扶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