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三川郡,也是某位都尉短兵亲卫的周华,此刻正看向黑夫。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眼看马上就要喊出“黑夫”二字!
“周百将!”
黑夫却抢先出声,大笑着朝周华走了过去,嘴里如连珠炮般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南郡兵里的屯长衷啊!”
“衷……你……”
周华有些惊异,他跟黑夫是老熟人,知道他是李由亲信,每逢都尉在大帐军议,他俩就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题也十分投机。
但此刻,这黑夫却出现在楚营里,还自称“衷”,这是何意?
一旁的楚卒都怀疑地看向二人,神情戒备,黑夫朝他们拱手道:“不如让我劝劝这位百将,一同归降如何?”
楚人不疑有他,便让黑夫继续说话,黑夫改用关中方言劝导起周华来,语速极快,楚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大概听得明白,他是在历数投降楚军的好处……
周华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正要破口大骂,却不防,在这些空洞的劝降话语里,黑夫略一停顿时,嘴里却飞快说了两个字!
“重鼓!”
楚人没有注意这个小细节,周华则闻言一呆。
黑夫已经停下了话语,笑道:“周百将,如何,可愿与我一同归降?”
“呸!”
周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口唾沫吐在黑夫脚下,骂道:“你这投敌的军贼,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在一阵斥骂中,周华继续被推攮着走远,黑夫则当着楚卒的面,面色扭曲地骂了一句“不识好歹”,心中想的却是……
“不知他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
黑夫身处楚营之时,鲖阳城内,却也在发生一件事。
屠驷、翟冲、满,三人在黑夫没走多久,就被徐扬叫到了一起,神秘兮兮地,不知要做何事。
“不瞒诸君,那黑夫出城,不是诈降,而是真降!”
众人顿时面色大变:“徐百将,话可不能乱说!”
徐扬冷笑道:“黑夫是南郡人,那里本就是西楚之地,于他而言,投降楚国就像回归故国,有何好意外的?”
此言一出,屠驷沉吟了下来,满则一言不发,眼神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唯独翟冲不满地说道:“徐百将,你这就是污蔑了,可有证据?”
徐扬笃定地说道:“当然有,若真是诈降,他随便派一属下出城即可,何必亲自去?依我看,他是想去面见楚将,卖了李都尉和吾等,好换取他在楚国的富贵!他已经做了降敌的军贼了!”
翟冲摇头:“黑夫不像是这样的人……”
“识人识面,却难识其心,如此非常时刻,不可不防。”
徐扬看着众人道:“依我看,不如乘着那黑夫在城外与楚将商议之时,吾等打开西门离开!”
屠驷摇头:“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敌军车骑环伺,这地方一马平川,吾等就算现在退走,也来不及……”
“只要不全部走,便来得及!”徐扬目光炯炯,终于袒露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扔下兵卒,吾等就带着少许亲信,护送着李都尉离开!”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而徐扬的话在三人耳边回荡,翟冲、屠驷都有些震惊,满则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徐扬道:“就算黑夫是诈降,待吾等出城与楚人死战,以寡击众,亦是九死一生,不若悄然出城,留下黑夫的兵卒,还有那些沿途收拢的杂兵与楚人纠缠,为吾等赢得撤退时间,如此一来,定能脱身!等回到上蔡,就说众人是为了保护都尉,主动殿后御敌的!”
一下子,徐扬从昨天开始,便不断鼓动众人撤离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竟打算抛下大部队,离地逃众,只顾自己活命!
“徐扬,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军贼!”翟冲怒从心起,拍案而起,却发现徐扬一点都不畏惧,眼睛看向了他身后。
徐扬的数名亲信,已经持刃抵在了三个百将的后背上!
“三位百将,汝等与那黑夫一样,何其愚钝也……”
徐扬哈哈大笑:“谁能护送李都尉周全,谁就是大功臣,就能得到廷尉的信重,至于数百南郡兵卒的区区性命,廷尉会在意么?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与他们同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