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黑夫看来,夏无且受秦王亲信不假,但陈无咎作为他众多弟子的一员,要说在师门地位有多高?倒不尽然。
“若真是夏无且最喜欢的弟子,他早就扶摇直上,在秦宫里当值了吧。也不至于才混到个大夫爵位,还跑来魏地从军,在一个千人之率里做个小小医师啊……”
这点想法,黑夫没有显露出来,他也没办法啊,眼前只有陈无咎这条门路。他只是在献策时留了一手,没有把知道的后世医学常识统统交出。
黑夫猜的没错,陈无咎在师门众多弟子里的地位,着实不高,根本无法和被夏无且视为传人的女婿相比,连秘方都没有给他一个。
所以陈无咎才和黑夫一样,热切于功名,在与黑夫详谈后,开始觉得战场医护兵的主意,或许能让他得到夫子夏无且的重视。
于是陈无咎说做就做,在和黑夫学了两天战场救护的包扎之术后,便将前因后果写在木牍上。他还让黑夫来过目,证明自己的确有将黑夫的名写在上面。秦国没有专门的“医籍”,医书和卜算一样,在民间流通,所以黑夫这做屯长的关心金疮治疗,抢救伤患,也不算越职。
不过,虽然陈无咎拍着胸脯保证再三,但黑夫对于这封简牍能否引起夏无且的重视,能不能上达秦王案前,依然有些怀疑。
陈无咎的爵位,也就是个大夫,可没有驿传加急的特权,秦国的公家邮传又不帮人递私人信件。所以,这封信牍只能托受伤回关中的咸阳籍将吏慢慢送回去。
从外黄到咸阳,有一千四百多里,山水阻隔,等这信牍到夏无且手中,恐怕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伴君如伴虎,何况是秦王嬴政这种雄主,能在他身边混到亲信的,都不是什么莽撞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是夏无且真的对信牍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出于谨慎,他甚至会等到这场战争结束,将陈无咎召回去,亲眼见证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就算一切顺利,夏无且真的上书秦王,让群臣讨论,也不见得一定会被采纳。
战场救护不同于踏碓,好处没那么立竿见影,甚至会有人觉得多事。
士兵的生命存亡,并不是每位君王、将领都会爱护。秦国丁壮数百万,都被纳入了傅籍的体系里,死了一个填沟壑的,后方还会有无数黔首跟进。就算救回来了,也多半变成残疾,按照秦国的制度,这类残疾退伍军人,要安置在“隐官”里养着,何苦再多救些废人回来,让他们浪费资源粮食呢?
所以,在目送夹带信件的一位关中军吏远去后,不同于陈无咎的迫不及待,黑夫却显得淡然多了。
“此事成于不成,有赏无赏,都是几个月后的事了,我现在,就要当没有这回事!”
……
前往咸阳的马车迟缓,反倒是黑夫的新爵位,来的倒挺快!
自从做了屯长后,黑夫的爵位升级,就不再和他个人的斩首挂钩了,只有立下集体功才能升爵。
在外黄之战里,黑夫他们屯斩首达到了17级,完成了“盈论”的指标,相当于一个集体功。
军爵律规定:“盈论,百将、屯长赐爵一级。”
在军法官验证所有头颅都没问题后,对众人的赏罚写成文书,递交到了大梁城下的王贲大营,由那里的分管军功赏罚的法吏再确认无误。
于是在秦军占领外黄后的第六天,黑夫的新爵位下来了。
在领到象征“不更”爵位的木板冠后,黑夫露出了笑。
“不更,好!我喜欢这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