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聪明的假师弟不好常带来,不然该多有意思,那声“师兄”又清又脆,让他颈后痒丝丝的,他摸摸耳朵,一本正接过铲子。
铲了两下,树下的土就蓦然变了颜色,原本是黑褐色,一下子透青金来。接着又往下挖,就从土里挖个三寸大的木人。
木人身贴着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符咒,头顶还插着一根金针。
蔺承佑冷笑道:“原来藏在此处。”
滕玉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蔺承佑口中念了一道咒,那根金针便缓缓从木人头顶退,顺手又心翼翼扯下人身的符箓,递给管事道:“认得这是谁的生辰八字么。”
管事白着脸辨认一番:“从份来看,应是我家三娘的生辰。”
滕玉意眼波微动,看来她猜得没错,七咒术只是障眼法,凶徒就是冲李淮固来的。
蔺承佑转动那木人:“这应该就是府娘子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了。”
他用厚布将其包好,起身走向别处。
在李宅外找了一圈,确定再无别的异样,一人正要返回正门,便有下人欣喜地寻走来:“我家三娘醒了。”
管事如释负:“瞧,世子殿下又在那边柳树下挖了一个木人。”
回到大宅,李夫人和绝圣弃智也刚从内院来,李夫人脸色好,绝圣和弃智却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两人一看到蔺承佑就道:“师兄,李三娘醒了,说来奇怪,我们压根看不李三娘中的什么符咒,本来要来找师兄,怎知李三娘突然就睁开眼睛了,噫,这是——”
两人一看到那木偶就变了声调:“定魂金针。”
蔺承佑对李夫人道:“令嫒被人单独施了咒术,除了门口那道,府外还藏了一道更恶毒的符咒,今晚子时之前不把这金针□□,令嫒就会命丧黄泉。”
“什么?”李夫人吓得腿颤身摇,幸而两边婢女搀扶才不至跌倒。
蔺承佑:“令嫒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李夫人颤声道:“怎么会?!这孩子素来性情宽和,别说结仇,甚至从未与人红过脸。”
蔺承佑道:“七咒符虽然阴毒,目标却是‘家宅’,要下咒,只能埋在大门口,门口人来人往,极容易暴露迹,凶徒应是觉得单这一道咒不够稳妥,所以才又到府外的西北角,看准了方位埋下更阴狠的定魂金针,夫人看看这符咒是不是写的令嫒的生辰八字,如果是,那么凶徒就是冲令嫒来的,而且此人似乎想尽快取走令嫒的性命,所以用的都是最损修为的符咒。”
李夫人哆哆嗦嗦接过那沾了土的符箓,一望之下,身子又是一晃:“正、正是女的生辰八字。”
蔺承佑道:“既然令嫒醒了,夫人不妨仔细问问她。那人懂邪术,手段也狠毒,想是知道直接投毒或是派人刺杀,都有能查到己身来,换咒术就隐匿得多了,这次是侥幸被我们发现了,下次或许就没那么幸运了,要是令嫒想起什么,以到大理寺报案。还有,先跟夫人打个招呼。这木偶事关邪道,我得拿回大理寺仔细查验一番。”
李夫人恨声道:“此人心肠着实狠毒,多亏世子心细如发,老身待会就问问女,若有什么线索,会托老爷当面告知世子。”
蔺承佑又道:“无为,取一瓶清心丸给李夫人。”
这回不用拐弯抹角给提示,滕玉意往日总看到蔺承佑拿这药丸给人,所以本就认识这药丸,在李夫人面前不敢应声,只能唯唯点头,很快摸药瓶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心魂不定,哪顾得打量面前的道士,勉强稳住己,千恩万谢送蔺承佑等人来。
蔺承佑在门前马,滕玉意几个犊车,告别李府,驱马赶往义宁坊的楚寺。
刚拐过街角,蔺承佑忽然令车夫停车,把滕玉意叫下来,问她:“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李光远曾是阿爷的副将,跟他的三女儿熟不熟?”
滕玉意说:“时侯算熟的,早她常到我家里来玩,但是他父亲迁任杭州后,我和她就再也没过面了。”
蔺承佑点点头:“她来长安后,跟她来往过么?”
“来往过好多回,前日李三娘也了骊山,我和她同住翔鸾阁。”
“她过骊山?有这么个人?”蔺承佑对此毫无印象。
“当然。”滕玉意奇道,皇后还单独召过李淮固,蔺承佑这是什么记性,“而且回在乐道山庄,李三娘还跟我阿姐一同想了第一等的名字。”
哦,说到红马他算是想起来了,当初滕玉意相中的红马差点就赏给那个李三娘了。没错,是有这么个人,蔺承佑摸摸下巴:“吧,我知道她是谁了,对了,她最近有什么异常之处?有没有跟谁起过龃龉?”
异常之处太多了,滕玉意内心纠结成一团,惜一说就会让蔺承佑知道她是有前世记忆的“邪物”,而且她也不能说她怀疑是彭震派人下的手。
淮南道与淮西道相互防扼,假如彭震造反的风声是滕家放来的,对滕家有百害而无一益,不说彭震会倾尽全力对付阿爷,朝廷说不定也会怀疑阿爷才是有不轨之心的那个。
目下阿爷正暗中署揭发彭震一事,她这边绝不能提前露半点破绽。
但她又必须让蔺承佑知道李淮固有点问题……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