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太明白,为何要在那样隐秘而敏感的地方抹上药膏,直到指尖轻轻触碰到那片肌肤,才发现那里早已留下了不易察觉的伤痕。那伤痕,细小却深刻。是他,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留下的伤。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交织缠绕,纠葛不清,既有怨怼,又有对他背后故事的好奇。她不时抬头望向雕花木窗外,冬日的阳光斑驳陆离。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忧虑,担心他是否会在此刻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然而,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并没有如她所担忧的那样偷偷窥视。药膏的清凉渐渐渗透进肌肤,意外地抚平了她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仿佛连同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一并冷却了下来。穿戴整齐后,她在略显狭小的房间里犹豫徘徊,手指轻轻划过每一件家具。环顾四周,屋内的布置简洁而不失格调,却无半点奢华之气。这与陆时桉在外人面前所展现的权势滔天、富贵逼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原本以为,作为权倾朝野的陆时桉,其居所定是极尽奢华,金碧辉煌。没想到竟是如此朴素,倒像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令人颇感意外。谢毓婉迅速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念头抛诸脑后,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与“好”字实在是沾不上边。她轻轻叹了口气,推开门,步入了外面依旧肆虐的风雪之中。外面的世界,风雪交加,银装素裹,一片苍茫。陆时桉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立于院子一侧的走廊里,那走廊尽头。一株常青树傲然挺立,翠绿的叶片在风雪中更显生机勃勃,与他那一身深邃如夜的衣裳相互映衬。他穿过风雪的屏障,目光穿透寒冷,嘴角挂着几分微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声问道:“完事了?”谢毓婉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低下头。避开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眸,加快脚步向外走去,试图逃离。“喂,站住。”陆时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容置疑的命令,打破了她的逃避,“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身,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把这个穿上。”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温柔,臂弯里挂着一件洁白如雪的狐皮披风,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向她靠近。他轻轻抖开那件柔软温暖的披风,俯下身,动作轻柔地为她系上带子,指间偶尔掠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阵微妙的战栗。谢毓婉的睫毛微微颤抖,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感到既困惑又不解。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想要质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先是以青生藤害她妹妹生病,随后又特意送来解药,如此费尽心机,真的是因为在乎她吗?还有,父亲的入狱,真的与他无关?“如果早知道你体质如此虚弱,我在观音庙时就会手下留情……也不会让你这些天在床上受苦了。”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毕竟你是和我那侄子一起长大的,他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你信服,而我,却换来了你的一巴掌。”“谢毓婉,我虽非善类,但也绝不会用卑劣的手段来迫使你屈服。”他的话语坚定,仿佛在向她证明着什么。“你——”谢毓婉彻底愣住了,所有的愤怒与疑惑在这一刻凝固,只留下满腔的不解与迷茫。她眨了眨眼,只见陆时桉已帮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又细心地拍去上面的雪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回去吧。”“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妹妹的事不是你干的?”她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是的。”陆时桉低头轻笑,这个回答激起她心中更大的波澜,疑惑与不解如潮水般涌来。真真假假,虚真实实,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她已经分辨不清。“你也不笨,温家的意图,你很快就会体会到。我不急。”陆时桉再次推了她一把,示意她离开自己的院子。人心真是个谜,刚才还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刻她却莫名地迟疑,频频回头望向那个在风雪中逐渐模糊的身影。陆时桉,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主。谢毓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家中,刚踏入门槛,便听见下人们议论纷纷,说四姑娘的病情总算有了起色。她心底涌上一股喜悦,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着门框,坐下来休息片刻。在陆时桉那里耗费了不少时间,好在眼下全家上下都围绕着小妹的病情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她吩咐贴身丫鬟将那些病号服全部处理掉。又让人仔细检查房间,确保每一个缝隙都被密封得严严实实,决不能再让任何病气有机可乘。没过多久,她的闺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来者是户部文书司司丞的千金苏心禾,自幼与谢毓婉一同长大,两人情同姐妹。苏心禾身着鹅黄色的衫裙,发髻斜挽,清秀的面庞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一开口便能逗得旁人开怀大笑。丫鬟轻轻拉开门帘,苏心禾不顾屋内可能残留的“病气”,随手将狐皮披风丢在一旁,快步走向床边。“听说你病了,怎么样,身子好些没?”苏心禾关切地握住了谢毓婉的手。谢毓婉想要抽回手,却被苏心禾紧紧握住,她无奈地笑道:“你怎么跑来了,不怕我传染给你啊。”“传染了才好呢,这样我就有理由不去学那些枯燥的画画了。”苏心禾故作轻松地说道,眼中却满是心疼,“毓婉,你不找我玩,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她轻轻抚摸着谢毓婉的脸颊,“你平时身体那么好,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面对好友的关心,谢毓婉一时语塞。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经历的变故却如同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