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除此之外,他们就没有再收到过其他不好的消息了。
罗马的情报不断地传来,除了巴格里奥尼等属于庇护三世一脉的人之外,还有圣殿骑士团与阿萨辛们的,美第奇家族、皮克罗米尼家族与博尔吉亚家族的,各种各样的讯息汇总起来,每天都几乎可以堆满半张书桌——朱利奥随手拆开一卷,里面是阿萨辛刺客宝拉的抱怨,因为现在的罗马教皇尤利乌斯二世是个提倡独身与守贞的教皇,所以罗马城内外的娼妓们都被驱逐了出去,她那些专职与兼职的情报人员都没了去处,过得非常艰难。
朱利奥提起笔,回复她说,如果有不愿意再做娼妓的,身体康健的女孩,加底斯可以接受一部分,加底斯是一个流民建起的城市,而就如大多时候,大多地方一般,活到最后的流民,女人,孩子与老人是最少的,所以加底斯明显的男女比例失调,他在那里建立军队,用严格的纪律与频繁的训练使得一部分年轻的小伙子们平静了下来,但更多的男人们,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不安因素,尤其是在生活不再那么艰难之后,他们的肚子饱饱的,手里有钱,当然会想要女人。
但娼妓……朱利奥暂时还不想收容太多,加底斯是他寄予重望的新城,他不希望它在还未成熟之前就腐烂了。
给完回复,朱利奥拿起下一封密信,看完后,他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这是有关于博洛尼亚的情报——尤利乌斯二世发布了敕令,宣称博洛尼亚现在的主人,一个本蒂沃利奥得的旁支出生时,他的父母尚未正式缔结婚约,既然如此,他就是个无权继承博洛尼亚的私生子,因此,教廷有权收回他的领地。
情报也一样有轻重缓急的,按理说,如宝拉这样的密信不应该与这样的情报放在一起,朱利奥又看了几封密信,发现它们都还未整理过,这本来都是小科西莫的工作,无论是他,还是卡特琳娜,都认为,已经足8岁的小科西莫应该开始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了,所以朱利奥就将情报的整理工作交给了他,这样又不至于太过繁重,或是危险,又能让他窥见足够多的真实,小科西莫十分聪明,也极其勤快,虽然有时也会出错,但在朱利奥的指导下,这份工他已经做得愈发娴熟与完美了。
朱利奥并不生气,对这个十四岁就能够缔结正式婚约的时代里,8岁的男孩,尤其是长子,几乎就是半个成人,但对他来说,小科西莫还是个孩子呢,偶尔顽皮,懈怠一下也很正常。
他不得不先将密信一一拆开大略看过,整理好,才重新细细看过,给出回复。
这样,原本在晚祷(下午六点)多一点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拖延到了睡前(晚上九点)才终于完成,朱利奥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小科西莫正在努力地为他铺床。
朱利阿诺。美第奇只是美第奇家族名义上的家长,众所周知,朱利奥,美第奇才是这个家族的真正主人,他的房间也是最为空阔宽敞的,原先,房间的床曾经属于老科西莫,洛伦佐与皮埃罗,但朱利奥没有接受,而是重新打造了一张与房间风格契合的,哥特风格的四柱床,床边垂挂着金线刺绣的帷幔,有着华美的顶盖与带穗的床单。虽然临近6月24日的圣施洗者约翰节,无需铺上沉重的毛皮,但偌大,偌高的床架还是不免让只有8岁的小科西莫累得气喘吁吁。
在忙完了铺床的工作后,他还要为朱利奥准备热牛奶与小饼干,跑来跑去的,可真是忙极了,而朱利奥就笑着看他来回奔忙,乖乖地在他的督促下吃了饼干,喝了牛奶,端端正正地,躺下睡了。
小科西莫就躺在父亲的身边,床很大,他努力地抱紧了父亲的胳臂,等了好一会儿,才在无法抵御的睡意中闭上了眼睛。
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就被惊醒了。
谁都知道,朱利奥。美第奇与庇护三世,如同父子一般,或者说,比父子更为亲密与互信,当庇护三世离世的消息,传到佛罗伦萨时,朱利奥。美第奇有整整一周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出现过,人们也以为很正常——一周之后,他连续主持了三场大弥撒,哀悼与祝福他的老师与父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表露过什么特殊的情绪。
只有小科西莫知道,朱利奥。美第奇,他的父亲,每晚都会被可怕的梦魇纠缠,他醒不过来,只能在黑暗中哭泣、哀求与嘶喊,醒来后就毫无所觉——或者他有意毫无所觉,孩童特有的敏锐告诉小科西莫,绝不能在此刻去摇晃或是惊动他。
小科西莫只得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抚自己的父亲,就像他不舒服的时候比安卡所做的那样,吻朱利奥的额头,抚摸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在朱利奥终于得以沉沉睡去的时候,小科西莫还要爬起来,用预备好的温水浸了棉布给他擦去泪痕。
小科西莫只能默默庆幸自己听了那位老人的话,坚持要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要不然,只有他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孤寂地哭喊着,那该有多么凄凉啊——他不是没想过让朱利奥更好过一点,他问了一些人,那些人不懂得一个孩子怎么也会失眠,于是就笑嘻嘻地告诉他说,他可以在睡晚点,多活动点,喝点牛奶,吃点甜点心,就容易睡着了。
所以小科西莫今天才特意没完成自己的工作,又准备了热牛奶与小饼干,可惜的是它们没能起到一点作用。
忙碌了好一会儿,小科西莫才回到朱利奥身边,借着从帷幔的缝隙里透出的一丝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父亲的脸,“快好起来吧。”他小声地说,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倒下去,睡着了。
注释1:1198年教皇英诺森三世(1198—1216在位)即位,提出了“教皇是世界之父”这一历任教皇所迫求的最高世俗目标,伴随着十字军东征,将教皇权势推向了发展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