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本担心雪冰寒害怕,谁知与她聊了一会儿,见她心情开朗豁达,谈笑如常,不由得对这少女异常敬重。他说道:“你别担心啦,我定要救你。”沉吟许久,知道她体内经脉进不得真气,否则撑破经脉,立时便有性命之忧,即便苍鹰内力再深厚十倍,也无法相救。
雪冰寒见苍鹰忧虑,柔声道:“苍鹰兄,生死有命,莫要为我劳神啦。我雪冰寒临死之前,能够救得一位南宋义士,也不枉了。”
苍鹰听她说的慷慨,心下感动,问道:“什么南宋义士?那些鞑子就是要捉那人吗?”
雪冰寒点头道:“我和师父本在山路便摆摊算命时,一位逃犯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向我们问路,那人神色匆忙,满脸血污,我师父见他可怜,便送他一套衣衫,又给了他一些银两。他感激我们,告诉我们真实姓名,原来他叫越渐离,乃是前朝一位大官,正要赶去会见一位重要人物,谁知在半路上被鞑子抓了。”
苍鹰大叫一声,问道:“越渐离越大人?他。。。。他。。。。”此人乃是南宋末一位兵部尚书,匆匆上任,不多时政权覆灭,他逃了出来,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皇室遗孤赵盛,让苍鹰与李麟洪护送他前往金帐汗国,这越渐离本也要赶去相见,谁知却与雪冰寒遇上了,想来是在半路中被鞑子逮住,这才耽搁了。
他想到此处,忙问:“那后来呢?”
雪冰寒呼出几口气,说道:“他走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些鞑子追了过来,将我和师父逮住,逼问越先生的下落,我见这些鞑子心狠手辣,想起这儿的山谷中地形险要,便打算将他们骗到这儿杀了。于是对他们说道:‘蒙古官爷,贫道见到一位模样狼狈的汉人过来问路,要去那边的秋巧林,贫道熟知那边地形,不如由贫道替诸位指路如何?’这些鞑子笨得很,被我三言两语骗住了,放了我师父,将我押到这儿,结果。。。嘿嘿。。。。全躺在地上啦。”
苍鹰听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却知道她体内经脉闭塞,气息不畅,身子能够动弹,已经颇令人惊诧了。这少女只怕时时得忍受极大痛苦,却能够巧施计谋,将这些鞑子杀死,她心中意志,真令人又惊又敬。
他说道:“雪姑娘,我也不来瞒你,你此刻状况,说是九死一生,也非言过其实,我要救你,需得透过你体内奇穴,将不同经脉处的穴位相连。”
雪冰寒奇道:“你是说要打通一条隐络?”
苍鹰大吃一惊,大声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隐络?”人体气息,若要在不同经脉之间流动,要么循规蹈矩的沿着经脉走入丹田,再由丹田前往另一条经脉,或者通过奇经八脉流动,虽然快捷,但却凶险,而雪冰寒经脉易断,不走经脉,那唯有走隐络了。
隐络乃不同经脉间存在的密道小径,隐而不显,绝难察觉,比奇经八脉更加难测,例如若要从手太阳经的天宗穴前往手少阴的青灵穴,觅得隐络,便可快速抵达。只不过这隐络纤细,气息流动不畅,搬运起来极不方便,因而便有武学宗师,创制易筋经之类的奇功,旨在挪动经脉,将隐络练成气脉,以求经脉四通八达。
雪冰寒苦笑道:“贫道久病成医,原也打算走隐络的法子,但内息太过微弱,犹如无源之水,如何成事?”
苍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小鬼头,说话这般老成,放心吧,你遇上我苍鹰,真是天大的好运气。”他伸手在雪冰寒百汇穴上轻触,先缓解她的痛楚,随后在她的天狼奇穴上注入内力,不走经脉,钻入隐络,抵达她的气海,随后又在其余五处穴道中运气,引导她微弱内力蜿蜒前行,令她能够行动如常。虽然道理看似简单,可若非他蛆蝇尸海剑感知如神,单是探寻隐络之法,便往往令无数内家高手束手无策。
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雪冰寒只觉神清气爽,体内剧痛缓解,她欢呼一声,跳了起来,蹦蹦跑跑,笑得合不拢嘴。她喜道:“我好啦!哈哈,我。。。。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苍鹰兀自不放心,说道:“雪姑娘,你刚刚有所起色,最好小心行动,莫要动作过大,否则隐络崩坏,真气四处乱窜,那可真回天乏术了。”
雪冰寒连连点头,笑了两声,突然间抽泣起来,泪如雨下,竟哭的撕心裂肺。苍鹰吓了一跳,忙问:“你哭什么?病情恶化了么?哪儿不舒服了?”
她想要向苍鹰下跪,苍鹰忙伸手扶住,雪冰寒哭道:“苍鹰大哥,我雪冰寒这番死里逃生,两世为人,这条命可全是苍鹰大哥所赐,我雪冰寒先前言语无礼,冒犯了大哥,还请大哥狠狠责罚。”
雪冰寒自懂事以来,一直被病魔纠缠,时时可能被阎王爷领走,虽然强颜欢笑,但心中怎能不怕?此时虽然身有隐患,但气力恢复,仿佛重获新生,大喜之下,情绪决堤,以往深藏心中的恐惧悲伤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一股脑的哭了出来,对苍鹰感激之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苍鹰见她哭的凄惨,自也激动莫名,颤声道:“可怜的孩子,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一直强自忍耐,你这等意志,普天之下,谁能比得上你?我苍鹰无能,只能稍尽绵薄之力,如何称得上有恩?又如何敢责罚于你?”言语发抖,一时竟也哽咽住了。
雪冰寒哭了许久,好容易平静下来,站起身说道:“苍鹰哥,你若有空,我领你去瞧瞧师父,他虽然不过是个二流的算命先生,但身边藏着美酒,他见到你,定要好好请你喝上一杯。”
苍鹰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背地里说自己师父?真是没规矩。”见她如此调皮,想起自己昔日与巍山的感情,两者依稀相似,不免又生出哀伤之情。
雪冰寒拉住他的手,说道:“苍鹰哥,别耽搁啦,你们俩喝酒,我也好混口酒喝。”说着吞咽口水,一脸馋样,苍鹰微微一笑,任由她领路。此时雪冰寒气力大增,虽然仍比同龄人虚弱,但已经行动如常,不觉疼痛,走得比原先快得多了。
两人走出树林,大约穿过三里路,忽然同时闻到一股浓烈酒香飘了过来。雪冰寒奇道:“师父的算命功夫今非昔比,竟能未卜先知,预先开酒迎客?”说着快步冲了过去。
苍鹰眉头一皱,登时察觉到那酒香之中,混有一股血腥气味儿,他急忙喊道:“冰寒,小心!”
雪冰寒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景象,只见一瘦弱老者倒在血泊之中,肠子拖出身子,死得惨不忍睹,他身边书籍酒瓶摔了一地,酒与血混在一块儿,景象凄凉残忍。她大喊道:“师父,师父!”声音中已有了哭腔。
苍鹰一跃而起,将雪冰寒抱了起来,单刀出鞘,挡开数枚弓箭,将雪冰寒藏在身后,只见两旁山坡上站起十个蒙古士兵,朝苍鹰大声喝骂。
苍鹰对雪冰寒轻声道:“躲在这儿等我,莫要轻举妄动。”一边说话,一边又挥刀挡开箭矢,身形一晃,朝敌人冲去。
蒙古士兵连声呼啸,朝他围攻过来,远处有人发射弩箭,前方长斧长戟,横在面前,又有持短兵刃者从后绕来,苍鹰迎着那长戟士兵扑去,虚晃一招,在地上一个翻身,将那人斩杀,便在此时,弩弓射来,苍鹰笑道:“来得好!”单刀一侧,使出“海内云出”,将那弩箭方向偏转,从他身旁掠过,正中后方一位马上刀客。
那刀客惨叫一声,跌落马背,苍鹰一刻不停,朝马上跳去,余人瞧准他落点,等他脚尖落实,兵刃同时攻至。谁知苍鹰只是在马背上一借力,从空中翻身而过,顷刻间来到弓手面前,一刀了结。取过弩弓,射杀左首另一弓手。他剪除弓手,情势登时大为缓解。
余下蒙古人极为悍勇,朝他猛冲过来,但他们并未携带大盾铁网,短兵相接,如何是苍鹰的对手?苍鹰全力运剑,招式风火不绝,兵刃相撞,叮叮当当,响作一团,二十招之后,敌人不是断头断脖子,便是被刺穿胸口腹部,全数被苍鹰斩杀。
残阳之下,人影摇曳,鲜血如洪,深入草中,苍鹰整个人被鲜血染红,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衣。他转过身,向雪冰寒那边望去,只见雪冰寒并不在原处。他心下大骇,喊道:“雪姑娘!你在哪儿?”一转眼,见到雪冰寒面露痛苦之色,斜身躺在地上,身边一具尸体,额头上有一柄匕首,想来是被雪冰寒用计杀死。
苍鹰心神不宁,连忙跑上前,见那死者容貌,正是先前林中逃脱之人。他又见雪冰寒唇边全是鲜血,心中惊惧,冷汗直流,只觉得手脚发软,急忙握住她的手,探她脉搏,发现他先前引导入她体内隐络的真气,此刻已涣散大乱,而雪冰寒体内经脉,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模样了。
刹那间,苍鹰只觉得心头苦涩,伤心欲绝,雪冰寒抬起头,朝他凄然而笑,说道:“苍鹰哥,我就是管不住,我要替师父报仇,嘿嘿,这下子,可真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