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病发得很急,好在身处医院,医生来得很及时。
年轻的医生给奶奶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严真犹是不放心,拉着医生问:“光打几瓶点滴就可以了?”
年轻的医生笑着解释:“没事了,是供血不足导致呼吸不畅。老人家血压有些高,这方面要多注意,不要让她受过多的刺激。”
严真点了点头。
涂晓送医生离开。严真站在床边,除了替奶奶掖掖被角拢一拢头发之外,其余时间一动不动。小朋友看着她也不敢说话,顾淮越安置好小朋友,走过去箍住严真的肩膀:“严真。”
严真回过神来,看着他。
“别担心了,奶奶没事。”
“我知道。”她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顾淮越刮刮她的鼻子:“说什么傻话呢?”
严真低头,没有反驳。待得奶奶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严真才转过头,看着顾淮越说:“淮越,我是有些话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本来不想提,只是现在好像不行——”顿了顿,她又说:“所以你先等我一会儿好吗?等我把问题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顾淮越看着她,有些担心:“我不会勉强你,所以你也别强迫自己。”
严真紧握了握他的手,算是答应。
走廊外,蒋怡有些不安地双手交握着来回走动。直到病房门打开,看见严真从里面走了出来才慌忙迎上去:“怎、怎么样?”
严真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蒋怡脸上的表情太过急切,那种担忧的心情严真感同身受,所以此刻只是微哑着声音回答了一句:“没事了。”
“那就好。”蒋怡放下心来。
见她一下子轻松下来,严真不由得又想笑:“谢谢您来看淮越,我奶奶身体稍有不适,怠慢了您还请见谅。”
说着像是要转身离开,蒋怡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严真!”
严真站在原地没动:“您还有事吗?”
蒋怡看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我想进去看看她,你看行吗?”
严真并未答话,只是用一双原本温和此刻却透出毫不掩饰的疏远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她,这种对视直至心底,看得蒋怡颇有一些无措:“如果不方便,那我,那我……”
“没什么不方便。”严真截过话头,“不过我想为了奶奶的身体健康,您还是少见她为妙。”
“严真,我……”蒋怡看着严真有些漠然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严真看着她,说:“其实说实话,自从上一次见过您一面之后我一直刻意不想让奶奶见到您。因为毕竟有些事情您不记得,我们还记得。”在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有时候健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话中的讽刺如此明显,蒋怡想当听不明白都不行,神情也跟着有些尴尬。沉默了须臾,蒋怡才迟疑地开口:“严真,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跟你奶奶还有你父亲……”
“请您别提他。”严真忽然打断她的话,不顾蒋怡的惊愕再一次重复,“请您别随意地提起我的父亲。”因为,你实在不够资格。
蒋怡或许从来没有料到,不久之前她还认为温婉柔和的一个人会用如此生硬的态度来跟她说话。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她缓缓地回神,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试图遮掩住渐露的疲态:“那好,那,我先回去了。”
严真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任由她从自己面前走过。
严真知道,在这一场角力中她胜利了,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她同时也明白,此刻的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尖酸刻薄。
回到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缓了过来,小朋友正歪着脑袋坐在床边逗奶奶笑。奶奶的身体有些虚弱,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他。没一会儿顾淮越走了过去,提溜起小朋友的后衣领子往外走,看见严真推门而入,顿住了脚步:“回来了?”
“嗯。”严真摸了摸脸,从他手里接过小朋友,“你们这是去哪儿?”
顾淮越垂眼看着严真替儿子整理外套:“我把他交给涂晓,让她带着珈铭回家睡一晚上。”
一是因为在医院里怕小朋友睡不好;二是因为突发事情太多,怕影响到他。小朋友当然不乐意,可看大人这么忙,只好撅嘴答应了。
严真亲了亲他的脸蛋,目送两人离去,身后忽然传来奶奶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严真回过神来,快步向病床边走去:“奶奶,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奶奶摇摇头:“人老了还是少睡的好,睡多了就不妙了。”
严真笑了笑,还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奶奶看着她做这一切,最后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她走了?”
“嗯。”严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您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咱们就在医院,叫医生也方便。”
奶奶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渐渐压下来的暮色:“这一趟我是真不该来,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不说,还看见了不想见的人。”
“奶奶。”严真握住她的手,“您别这么说,我和淮越都很想您和珈铭。你们来了我们高兴。至于其他的事情,是预料之外的,您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