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绘》买回来了!给路鸣泽送去了!”路明非在门口玄关处一边脱鞋一边喊。
此刻正是六月的末尾,香樟树的花谢了大半,依旧有香味从客厅大开的窗口溢进来。与之混合的,还有餐桌上弥漫的饭菜香。
“知道了!酱油买了吗?”婶婶手里拿着锅铲,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路明非一拍脑门,自已倒是把这个忘了。
“婶婶,我再下趟楼。”路明非重新穿上鞋。
“算了吧,饺子晚上才吃。你给路鸣泽打个电话,让他放学带回来一瓶。”
“婶婶你怎么知道路鸣泽有电话的?”路明非惊恐。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们兄弟的秉性?”婶婶从厨房探头,“你过来把菜择喽!”
“好嘞好嘞。”路明非一头扎进厨房里。
叔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露着大肚腩,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已的肚皮。“1:6。8,原封未动嘛。”
“没动才好呢,动了明非的钱又少了。”婶婶的声音在锅碗瓢盆里显得不那么清晰,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小小幽怨。“从九几年的8块多到今天的6块多,明非的钱不知道少了多少!”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国家富强了嘛,购买力也上升了。再者说…”
路明非埋头在水池洗菜,听着叔叔婶婶的唠叨。这个年龄段的夫妻可以因为任何事吵起来,一吵起来就忘我了,又随时会偃旗息鼓,真是没头又没尾。
“凡事有舍也有得,世界不停运转嘛。”
“净是些精神胜利的言论!”婶婶一锤定音。
趁着这个空档,路明非把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湿漉漉的双手在冰箱上挂着的围裙擦了擦。“婶婶,我回房间了。”
“去吧去吧,也不知道国外那些院校有没有消息。”婶婶满脸愁容,想到那些一封就要几十美元的推荐信。她握着锅铲的手不知不觉地用力,饭菜噼啪作响。
路明非心说当然没有结果嘞!就凭一个托福,谁会要你好大侄儿!那些回信都被你大侄子扔掉嘞!
回到房间的路明非关上房门。左脚踩右脚,脱掉袜子,整个人划着一条弧线很是潇洒地把自已扔到了床上。他舒服地长吟出声,左手摩挲着苏晓樯给他的小卡片,右手则是从屁股兜里掏出那个还剩大半电的诺基亚n96手机。路明非麻利地取出其中的手机卡,扔进垃圾桶。他哼着跑调的歌,慢悠悠地将新买的电话卡插了进去。
开机,果不其然,联系人里只有唯一的“古德里安”。
路明非毫不犹豫地将之删除。
如果再有一次面对希伯特·让·昂热的机会,路明非大抵会说一句,“哥,我包不去你那儿上学的。哥,你也包放过我吧?”。很可惜,路明非应该是不会再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了。
他压根就没打算去卡塞尔。
这样想着,这个蔫坏的家伙翻出床铺下的旧手机,对着手机把联系人一个个录入新手机里。那是台老旧的山寨机,按键时灵时不灵。跟楼下大爷用100块大红钞换的,大爷还赠了几张s2盘,倒像是买盘送手机。
“泽仔,放学回来带瓶酱油,要厨邦的。”路明非估摸着堂弟正在上课,于是发送的短信。
等了半天那边都没有回音。倒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发消息了。
纯黑的n96震动了几下。
“考的怎么样?”
路明非看着对话栏上方大大的“苏晓樯”三个字,吹着口哨在聊天栏里打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