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三年前,这位瑾王战场负伤过重,几近伤重不治,当今德妃四处拜佛,最后求到了九陀山普华寺,得了普华寺高僧指点,恐怕这位瑾王早就陨落了。
德妃辞别高僧,回宫后就斋戒三日,还说动陛下大肆祭天。
她还按照生辰八字,给瑾王精心选配了七位伴读,瑾王这才日渐转危为安。
谢南书就是这七位伴读之一。
说是伴读,和仆从也差不了多少。
七位伴读,除了谢南书,其余六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龙附凤,自然将瑾王伺候得无微不至。
所以,三年伴读生涯,谢南书做得都是些外围的活计,而近身伺候的差事,通常是轮不到他的。
他也没有卑躬屈膝以换荣华富贵的想法,所以也从来没和那六人争过什么。
三年来,他只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可上个月,他突然因为犯了个小错惹怒了瑾王,被瑾王怒斥了一通,撵回家中,让他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出。
他这禁闭还未解除,就出了妹妹玉荛被圣旨赐婚,玉荛又离家出走的事,而他也就此被父亲逼上了花轿。
瑾王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提笔舔墨,在宣纸上涂抹起来。
谢南书探目望去,发现瑾王是在作画。
可他画得既不是花鸟,也不是鱼虫,更不是山水,而是惨烈的战场。
这位瑾王从军多年,练得一身好武艺,但毕竟是皇室出身,就算征战多年,少年时的文墨功夫也未曾退步。
仅从他今日这挥笔的气势,流畅地作画技法,就可看得出,他的幼年时光是如何被笔墨浸染,被书香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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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画作完成。
谢南书小心觑着瑾王的脸色,不敢冒然上前。
瑾王垂着眼睑,视线落在画卷上,沉默着。
谢南书也不敢动,只能默默地陪站,觉得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喵~”
窗外一声猫叫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谢南书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只乌云盖雪顺着窗棂缝隙钻进了屋来。
瑾王起身来到窗前,将这只通体乌黑,只有腹间和四足雪白的小猫抱在了怀里。
“这几天你跑哪去了?”瑾王揉着猫脑袋,“连我的婚礼你都缺席了,该罚。”
小猫又叫了一声,不停地用头蹭着瑾王的掌心,冲他撒着娇。
瑾王抱着猫走到书架旁,打开一个锦盒,取出些肉干和鱼干放在书架上,又倒了杯清水,这才把猫放了上去。
黑猫低头吃了起来。
瑾王又撸了几把猫背,转身回到书案前,提起画卷凑近烛火点燃,扔进桌角处的笔洗中。
谢南书的目光落在燃烧着的火光上,看着那残画逐渐被火焰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实话实说,瑾王画的非常传神。
画中的战场上硝烟弥漫,旌旗猎猎,幽深的山谷中仿佛在回荡着号角声、厮杀声。
将士们肢体崩裂,躯干支离破碎,谢南书看着那逐渐烧尽的画面,仿佛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他不明白,瑾王为何会在此时此刻作出这样的一幅画后,却又将画烧掉。
可谢南书不敢问,面对瑾王这异常的举动,他低下头去,一动不敢动。
偏巧谢南书所站之处,与梳妆台上的铜镜形成一个极巧妙的角度,让他眼角余光透过铜镜,看到了瑾王的双眼。
那双眼阴沉异常,黑黢黢的双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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