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异常忙碌的凌长里因云之贤不能为正妃的事情而日夜心烦,再思及母妃在他正妃名分归属上做的那些手脚,便有些赌气。
几日未见儿子来请安,太妃郑氏来御书房见凌长里,见其又瘦了,心里格外疼惜道:“你这孩子怎么不会照顾自己,身边跟着的人又是怎么当差的?”
七喜一听,赶忙跪下请罪,“七喜照顾不周,还请太妃降罪。”
“意在沛公”的郑氏没让七喜起身,话锋一转,盯着凌长里道:“七喜虽然自小跟着你,悉心伺候你这么些年,却也有他想不周全的时候,母妃认为,你身边是该多几个既细心周全又可以照顾你的人了。”
“母妃这段时日为儿臣思虑筹谋、劳心劳力,那些早有意、又选好的一众美人不都安置在西宫了吗?”
郑氏听他讲话说破,眼下也不隐瞒或做解释了,直言道:“是了,待你登上皇位,后宫也该充实充实。母妃老了,该是由着贴心的妃子们照顾你,你也该努力,多给皇家添丁添喜。”
凌长里看着书折,避轻就重道:“诸事可缓,可母妃预备几时着礼部去向云家提亲?”
云家云家,又是云家!
近日,这云家被非议得有破天之势,此时谁不着急避嫌?就她这个傻儿子一天将云家挂在嘴边,摆在心里。
莫非这世上除了云家,其他的贵族和世家当真就没有个如云之贤那般的女子?
郑氏蹙眉,声调硬邦邦道:“此事另作打算,不急。”
“儿臣想知道时限。”
“待你立沐熙为后,云之贤才能入宫来伴你左右。”
“倘若儿臣决意立云之贤为后呢?”
此话掷地有声,殿中却一时寂静,连呼吸声都莫名刺耳。
郑氏闻言,气得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如今你是鬼迷心窍了,她这样一个不是世家的女子继皇后位,皇家岂非让天下人耻笑?再说,你刚坐上龙椅根基不稳,若皇后母家又不能扶持左右,如此势单力薄,再有人犯上作乱时,你将来会置身何地,母妃又将要置身何地?”
“儿臣能坐在这个位置,当下如何,将来如何,自然是想过的。像她那样的女子,实在珍贵,母妃你没有真正走进过这个人,如何得知她配不上‘皇后’二字?”
“就凭她让你目光短浅、丧失理智。”
凌长里也气急,把话头给掐了:“话已至此,无需再议。”
左右一想,话都到这儿了,不说明白的话,下一次还这般用争吵来解决这个问题么?
念及母妃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一片苦心,他懂。可良境纵然重要,但云之贤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他放下手中书折,平复了情绪后叹出一口气,低声问道:“母亲,你可知南郡洪灾和西郡外患?此时想来,若不是有她事事周全详尽,儿子也不可能圆满地完成皇兄交给我的灾后重建和布阵杀敌的事。虽然她不是世家女子,没有尊荣贵胄的身份,她却丝毫不逊色,儿子对她倾慕,亦不能放弃对她的追求。”
郑氏震惊,她没想到凌长里会给云之贤这么高的赞誉,她也未曾想到,传闻中终日只会栽花、种树、绣花和调香的女子还能对凌长里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但是她不能冒险,也不能让她的儿子冒险,朝堂上的事刀刀见血,一个疏忽大意,便会让他们母子二人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良境开国以来,就没有平民的女儿做皇后的先例,她可不能做开天辟地的第一桩生意。自己的儿子本来就是庶子,现在连皇后都要是平民,岂非明摆着让世人加以诟病和腹诽?
名不正言不顺,名不正言不顺。
想着这几个字都要让她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或将来到黄泉面见先帝,她又有何脸面说自己为良境培养出一位好皇帝?
念及此,郑氏疾言厉色:“母妃再重复一次,如今除了正妃之位不可,其余的,王爷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郑氏领着嬷嬷们走了。
一直跪着的七喜见郑氏走远后才慢慢起身,见主子郁郁不欢、愁眉不展,故岔开话题道:“王爷,今日云家会来送朝服细改尺寸,之贤小姐许会来吧。”
“太傅说她爬高摔落扭了腰,应该不会来。”
“要不,七喜出宫去瞧瞧?”
“不必了。物议如沸,此时天下都盯着云家,勿节外生枝再生事端。”
“是。”
七喜心疼自己主子,恨不得现在就生了翅膀去将云之贤带到御书房来。
可主子能为了大局忍耐,即使他也着急,却该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因为一口气不顺的缘故而枉费主子的一番苦心。
针灸了几日的云之贤,腰疼已经好了大半,一听说她要入宫去给凌长里改衣服尺寸,全家人倒也没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