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要戳破谎言的云之贤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云知行来不及制止,她已经掀开内室的帘子。
氤氲雾气中,内室里分明站着面带微笑的商梓,而泡在大浴桶里只露出肩膀,眼神深邃、又定定地看着她的,不是景誉还能有谁?
几秒后,云之贤觉得被雾气蒸得有些发热,正想着如何全身而退时,拿着药包给景誉热敷伤口的商梓微笑提醒道:“之贤,非礼勿视哦。”
云之贤气急败坏,结巴道:“谁,谁乐意看啊!”
说着,赶忙转身朝门口走去,见言沉和云知行两人站在门口将她望着,当下是又羞赧又窘迫。
为了掩饰那不自然,她凶巴巴道:“走开别挡路。”
听到云之贤出去了,商梓笑出声来,打趣道:“当下便是你的好时机,如今可是连你沐浴的样子都见过了,你大可要求她对你负责任啊。”
景誉一脸无奈:“你如今是越活越年轻了,怎么说话也不过大脑,出的尽是馊主意。”
“你小心一步走错,又让他人抢占先机,最后得不偿失。”
“不需要你特别提醒。”
“你这次主动请战,还差点丢了性命,可不是听见纪春他们在议论皇都里漫天说着王爷要娶与之相称的佳人而一心求去吗?你想着只当是成全之贤去选择王爷,但老天保佑,你竟然没能死成,这该是告诉你有些事,不是成全便能完结。你与之贤有婚约这个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少,但既是两人的事,那就不能由你一人说了算。之贤的真心话你也从未听过,又如何知道她的选择就是王爷呢?记起家师总说‘成其自然’,如今想来,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任由事情发展去顺受其结果,而是‘尽己力,以待天时’,你自己好好想想,别真的吃了自以为事的亏。”
景誉听罢也不做答,只是沉思了一会,复抬头时却戏谑商梓道:“半出家的人也可比得上半个夫子,这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商梓哼了一声,故作老夫子的语气:“痴儿此刻莫言谢,待功成之时给大红包便是。”
“若不是手臂抬不起,我现在就想给你一个红色的包。”
“哟!这语气……为保性命,我得缓缓给你治伤了。”
景誉勾起嘴唇笑了。
晌午,凌长里吃了一顿没放盐的午餐,见云之贤满脸不高兴又不知所谓何事,只是猜测八九不离十的许是与景誉有关。
景誉原本结实,又因年轻,虽然是昏迷状态却也因此将息了几日,早晨醒来后药浴、午间稍作休息便可下床走动了,故而,在晚膳过后,他穿戴整齐地来见凌长里。
凌长里和云之贤刚好用完晚膳,还在收拾时,景誉进门来了。三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他,两下无言尴尬。
景誉走过来给凌长里见礼,云之贤低头赶忙收好碗碟筷子便出去了。
凌长里示意景誉坐下,心里还是略微介意云之贤不高兴的事。
“之贤早上去看过你回来后,一直板着张脸不高兴到现在,所为何事?”
“当时言沉也在营帐里,大概是想到之前我假扮言沉的事,心里还有芥蒂。”
“我知道你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但感情这回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分,我心里有她,即便是要与你互做情敌,我也要争上一争。”
“即便你是王爷,我也不会承让。”
两封战书一下,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就连商梓进来时也明显感觉二人之间火药味浓重。
又见二人将他望着,商梓微笑解释道:“受人之托前来为二位烹茶。”
躲开的云之贤此刻坐在言沉面前,盯着言沉的脸,格外严肃道:“这位言大哥,你是不是得自我介绍一下?比如你是什么时候把身份换给景誉的,比如你现在出现的原因。”
言沉一脸老实憨厚,说话也诚恳。
“自景誉央求师兄给他易容,便是景誉一直扮做我,从进宫做侍卫,后来到军营也一直是他。我原本一直都在军营的,只因景誉用了我的名字,我且暂时先用‘言兴’这个名字。”
言兴?这不就是个誉字嘛!
云之贤又问,“听说你原本是跟着道人修行的,后因个人志向才下山,深山避世的你们是如何认得景誉的?”
“说来世事巧妙。那年冬日,我与师父准备赶在大雪封山前去集市买些薯仔白菜回来屯着过冬,谁知下到山底时就见到路边趴着个少年,衣衫褴褛又浑身是血。师父说能遇得上便是命中有缘,让我先将这名少年背回观里,此少年便是景誉。他昏迷了两日才见醒,但情绪不稳,见谁靠近都是躁乱吼叫不停,也终日不吃不喝。师父眼见问不出个什么便起了一卦,解卦后的师父亦是思虑了好久才是去见景誉,两人闭门说了一会儿话,当日下午,景誉便肯吃东西了。虽然他还是不爱说话,但日常的早午晚课从不缺堂,扫院习武从不偷懒。相处了半年时间才与我们亲近些,那时我们方知他一家遇害的事。无量天尊,他家的遭遇真是可怜。至于他与师兄相识,那就说得更远了,原是在他年少时就认得,听说你与云知行的天花就是师兄治好的。你看,世上机缘巧合的事情这样多,偏偏这些故事中的人都在这个大的圈子里,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总要遇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