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煊沉吟一下,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漫漫和李格非之间不值一提的私情,在皇帝陛下眼中,当然是涉及到军事实力的研究更为重要。
此刻,再无李格非置喙的余地。
李格非紧紧盯着漫漫,湛蓝的瞳孔中血色时隐时现,就像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较量,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漫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回眸低声对傅宁说:“我想和哥哥告个别,可以吗?”
傅宁脸上表情很平淡,他后退一步,用肢体语言表示,让她自便。
慢慢的这个行为对李格非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的漫漫,要和他告别?
还需要征求傅宁的同意?!
李格非牙齿咬得咯咯响,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都在刻骨的恨意面前碎成了渣渣。
他太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杀了傅宁。
杀了傅宁就好了!
愤怒,怨恨,让他完全没有发现,当初下令狙杀傅宁的人,并不是李格非,而是乔尔。
漫漫对上李格非血雾弥漫的双眼,方才面对皇帝陛下的从容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依赖着自己哥哥的柔弱的女孩。
她僵硬地迈开腿,上前两步走到李格非面前,她仿佛被李格非眼中的暴戾刺痛了,慌乱地低下头。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重新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李格非的双眼。
她说:“哥哥,希望你和刘小姐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我……我……”说着,她就忍不住开始哽咽,眼泪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眶,“我以后不能在陪着哥哥了,就让……就让它替我陪着哥哥吧……”
哥哥没有自己陪伴会不会孤单?她不舍得哥哥孤单。
漫漫艰难地举起双手,将她最爱的小布熊送到李格非面前,她说:“它也叫漫漫,有它陪在哥哥身边,就和我陪在哥哥身边一样,它很乖,很听话,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会乱跑,永远也不会背叛哥哥……”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上,然后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她前襟上,很快就在那一片白色的布料上打湿成一片深色。
漫漫继续,“……不像我,一点都不听话,喜欢乱跑,总是惹哥哥生气,以后……以后,漫漫再也不会惹哥哥生气了……”
是啊,会惹他生气的人准备离开了,只留下一只布偶玩具,怎么可能惹他生气?
她想要松开手,但是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紧紧攥着小布熊柔软的腹部,她又急又伤心,憋得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红晕。
“放开啊……快松手……”漫漫命令自己的双手,但是它们根本不听话,她只好带着哭腔向李格非求助,“哥哥,你把小熊拿走吧,我的手太讨厌了,一点都不听话……”
李格非眼中的杀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弭,他木然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只已经有些泛旧的小布熊。
漫漫赶紧后退,生怕自己舍不得,再把小熊抢回来。
她走到等候在一旁的傅宁身边,遥遥地地看了一眼李格非,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
她说:“哥哥,再见。”
太子殿下的十八岁生辰和订婚典礼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宣告结束,在订婚礼上被“前女友”闹了一场,财政大臣回家之后就委婉的表达了婚事再议的意思,这一天几乎成为李格非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
夜深人静,他独自坐在漫漫的房间里,这一切都和自己的预想不对。
在他的设想中,应该这个时候,订婚典礼结束之后,自己回来这里,告诉漫漫一切。
他会更加严密的监视她,不允许她有逃跑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漫漫,竟然跑了出去。
她怎么可能逃出来呢?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飞速的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漫漫看的那些书,那天晚上她偷偷摸摸的看自己的手,心虚的摸了那个离子塑型仪,还有后来自己多次看见她拿着一根小巧的簪子在比划,他一直以为她喜欢那个簪子,让人买了很多类似的,但是漫漫始终只喜欢那一个。
那个簪子……
李格非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梳妆台上哗啦啦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
他对着灯光仔细打量,簪柄末端有些粗糙,有很明显的打磨过的痕迹。
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原来那么久之前,他的漫漫就已经计划着“越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