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晚上的时候也会回来,不过这些天回来的时候都在十点之后,那时候陆清婉已经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了。
下午,夕阳西下,陆清婉已经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陆早早从医院回来。
陆早早才刚走几步路,就被陆清婉飞奔过去搂着腰抱住,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陆早早肩膀处蹭来蹭去,像是一颗柔软蓬松又温暖的黑色毛球。
陆早早刚准备抬手摸摸陆清婉的脑袋,身前却突然一空。
原来是陆清婉被陆傲天往后拖拽了几步,然后单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看得出来陆清婉也有些莫名其妙,很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珠一转,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眉眼冰冷的沈星遥几眼。
两个神经病,陆清婉心里火气冲天,想要挣开陆傲天的禁锢,跑到陆早早身边去,但是完全无法撼动分毫。
沈星遥抬手轻轻理了一下陆清婉的衣摆,然后说:“你姐姐感冒没有好全,你暂时不要离她太近,免得传染给你,毕竟你前几天也刚发了一场高烧,身体抵抗力本来就不行。”
陆早早也很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轻声地咳嗽了下,然后朝着陆清婉笑笑,“是的小清,你不要离我太近,免得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陆清婉想说自己压根不在乎这个,但是感觉陆早早肯定不会违背陆傲天和沈星遥的意见,于是乖乖点了点头。
四月的时候,桃花盛开,万物欣欣向荣,轻灵光艳,白云皎洁,烟雨朦胧,雨后空气里总是流淌着淡淡的草木香,那时候陆早早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
又正好赶上清明节踏青郊游。
提前好几天选定郊游位置,就在靠近青山绿水旁的一个度假区,说起来也算是陆家的产业。
旁边坐着陆早早,窗外是春意盎然、一派鲜活的景色,陆清婉趴在车窗上,本来跟陆早早一起出去玩就是她梦寐已久的事情。
可是不知为何总是想起来那个梦,陆清婉竟然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目光所及全都是血和陆早早倒下去的身影,陆早早整个后背被血给浸湿,陆清婉记得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现在却被血给染红,后脖颈那块的皮肉之上覆盖了许多碎的玻璃渣和一整块玻璃,像是刺入了身体之中,周围皮肉翻涌,依稀可以窥见白色的骨头。
玻璃像从天而落的铡刀,把陆早早脖颈上一大片的血肉骨头划分。
陆清婉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上前抱一抱陆早早。
她只能无能为力地痛哭。
泪眼模糊中,她看见陆早早苍白的嘴唇缓慢翕动,陆清婉很快分辨出陆早早讲的是什么。
她说的是,“小清别哭,姐姐不痛。”
陆早早在医院ICU待了很久,多次被下达病危通知,最后是在多名专家教授手里硬生生捡回来了一条命。
住了好几个月院后才勉强恢复好,不过后脖颈到手臂上方有一整条大面积深长可怖的伤疤,而且还是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后遗症。
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陆清婉怀疑这就是现实中发生的某一幕。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真的闻见了那样浓稠强烈的血腥气味,感受到了当时的害怕惶恐和铺天盖地的无力,听见了当时来来往往的声潮和那块玻璃往下砸落时候四面涌起来的风声。
梦醒了,陆清婉仍旧陷在其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视线有些模糊迷蒙,直到费力着完全睁开,看见地上盖着被子的玩偶,床头那盏垂吊着的花苞小夜灯,墙壁上温馨的图画,陆清婉才从刚刚的梦中醒过来,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陆早早的房间。
陆清婉在此刻终于展现作为一个稚嫩儿童的脆弱和迷惘,无法抑制地、不能承受地感到害怕,失声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就又不知何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