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有了。”武藏还是没听出熊王的语义,兀自沉浸在悲伤中。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天神剥夺了。他一无所有,就是这条命,他都不确定明天还会不会是他自己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武藏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他背负着仇恨与苦难,挥别着美好与欢爱,追寻着那个茫茫然却不确定的目标。
他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彼岸。
熊王眼中的同情却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兄弟!不要伤心!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武藏哑然一笑,未置可否。
但熊王战天下却因此更加喜悦起来,“我们做个连襟如何?”
“啊?”武藏一怔,没有回过神来。
熊王却不拘小节,抚掌大笑,又对身边伺候的小卒说了几句话。那小卒一溜烟地跑走了。
事实上武藏没有听清熊王战天下方才那句话,但也并未在意,以为只是酒后的闲谈,没听清就没听清吧。
熊王却别有心思,见武藏神情茫然,就又提起酒坛跟武藏喝酒。
武藏用碗,他用坛。但相比于各自的身形,两人确实都是豪饮之人。
不同的是,熊王喝酒用胃,武藏喝酒用心。
熊王喝的是快意洒脱。武藏喝的是肝肠寸断。
就像露水与泪珠,它们有各自的耀眼,也有各自的归途。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微醺之后,时间仿佛也醉了,凝滞不前——武藏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震动。
不过他并不在意。熊族人一个个身材高大健壮,就算是最高的人类,也要比他们矮半头,身体的强壮程度更是无法相比。他们集体奔跑时能够引发地动山摇般的震动。而此时大地微微的震动,武藏之当作是有人醉倒摔了一跤。
微醺之后,感觉也是迟钝的。
所以那个震动由远及近,越来越大,武藏却毫无察觉,仍在与熊王饮酒,听对方讲述那些或悲壮或惨烈的战斗往事。
熊王说起一个故事,让武藏有些动容。
那是熊王战天下十三岁时。
十三岁的熊人,就已经算是成年。那一年,熊王战天下将迎来他的成人礼。
如果放在人类世界,成人礼望望是鲜花桂冠,接受长辈们的祝福。
但在战斗部落,成人礼是非常惨烈的。尤其是作为上一代熊王唯一的儿子,他肩负着接替父亲率领整个熊族的使命和责任,他必须展现出超群他人的能力,才能获得全族人的信任。
因此他的成人礼,更加惨烈。
他必须到草原东方尽头的日谷,找到一株叫扶桑的神树,摘下一枚金色的桑叶带回来。
听起来这个任务并不艰难。
可它真正的艰难之处是,这株神树的守护者,是令草原豪强都谈之变色的大妖百忍。
百忍是一头妖狼,出生在距离熊族城寨很远的西方妖狼族。但他少年时有奇遇,修得一身高强本事,却也因此脱离了妖狼族,来到妖界最东方的日谷,守卫这株神树。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守护这棵树,即便这棵树的一片叶子就可以让妖族人的妖力增长三成,但对他来说,叶子也太多了,根本吃不完。尤其是这些叶子并不可以无穷尽地吃,最多吃掉三片,就再没有任何效力了。他完全可以吃掉三片叶子,就离开这里。
可他却一守就是三十年。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守在这里,却是因为来到这里的妖人,都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百忍是冷血的,妖狼族的世子,都没能活着离开。
百忍也是高傲的,因为即使如此,妖狼族也没敢讨伐问罪。
他和那棵名叫扶桑的树,成了妖界最东方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