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玉言就在他身侧,宁澄江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淡下去,成为一片澄明的冷寂,像结了冰的湖面,森寒而不近人情。
玉言缓缓瞧了他一眼,提起裙裾便起身,朝外而去。宁澄江急得百爪挠心,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拉住她的衣袖:“玉言,你相信朕。”
“太医已经诊过了,皇后娘娘的确有了身孕,这总作不得假吧?”玉言神色淡漠,“比起这个,臣妾更在乎陛下是否说实话,我宁愿你老老实实地伤害我,也不要你装模作样地骗我,陛下,我们认识很久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真诚而已,只可惜,就连这个你也做不到。”
宁澄江固执地道:“我没有。”
“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如今皇后有喜,亦是举国有喜,臣妾在此先恭祝陛下。”玉言恭敬地施了一礼,仍旧离去。
她在紫极殿外见到古梦雪向这边而来,眉眼一片欢喜,初为人母的喜悦使她一扫这些年的疲态,整个人变得滋润丰艳。
玉言本想装作没瞧见,却是古梦雪先叫住她:“玉成夫人。”
“臣妾参见皇后。”玉言瞥见她的肚腹,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什么也瞧不出来,可是她心头已经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勉强笑道:“娘娘是来见陛下的么?陛下就在里头呢。”
对着她,古梦雪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她露出苍白的笑脸,“夫人想必也听闻本宫有孕之事,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但既然有了,本宫必须竭尽心力保全它,夫人想必也能体谅。”
这是什么话,怕她对这个孩子下手吗?她还不至于这样歹毒!玉言匆匆一点头,“娘娘定能得偿所愿的。”草草转身离去。
古梦雪入得殿内,见宁澄江歪在椅上发闷,一手撑着头,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
古梦雪悄悄走近,柔声道:“陛下为什么事发愁么?”
见到她,宁澄江的脸色更加难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古梦雪呆了一呆,的确,她不过是想来看看这个人,并无要事,现在却发觉自己连一个像样的理由也找不出来。她嗫喏着道:“臣妾也是偶然经过,顺便进来看看陛下……”她怯怯地抬起头,“陛下是否已经知道……”其中意味是不言而喻的。宁澄江几乎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朕知道了,你回去罢,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古梦雪险险晃了一晃,她忙撑住桌子的一角,以使自己站稳。若真跌一跤,宁澄江恐怕不但不同情,更要以为自己矫揉造作了。
她本来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宁澄江会对自己有几分牵挂,现在看来恐怕是她痴心妄想。看来经过上次的事,两人的关系非独没能更进一步,宁澄江只怕恨上她了。
古梦雪紧紧收住眼底的泪,缓缓步出殿外。设计在茶水中下药是她不对,但宁澄江既然走了,何必去而复返,若非如此,也不会酿出这桩子事。如今恶果已就,那个人反而不知是何态度了。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红蔷馆中,听了小荣报来的消息,古幼薇不禁捧腹大笑:“她真是这般模样吗?”
“可不是!人人都瞧在眼里了呢,皇后娘娘的眼圈都红了,若非当着众人的面,只怕她会哭出一缸眼泪来!”小荣作出惋惜的模样,“说来皇后娘娘真是没个计较,以为仗着腹中这块肉便能将陛下的心夺过来,谁知陛下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立马将她赶出来,难怪皇后伤心了。”
古幼薇的笑邪气而恣意:“看来她真以为自己怀的是凤子龙孙,其实不过是个孽种,那一晚她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神志恍惚,还以为心心念念的天子之尊去而复返,她哪里想到会是一个龌龊卑贱的侍卫呢?自然了,这秘密也只有你我知道罢了。”
“如此一来,皇后不免落了把柄在娘娘手上,往后不但是她、乃至整个古家都不敢对您不恭不敬了。”
古幼薇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她若不碍着我的事,我自然不会对付她。今后也是如此,她要是安安分分的,我非但不会害她,还要尽力帮助她,谁让她是我姐姐呢?”她话锋一转,“对了,玉成夫人那边如何?”
“玉成夫人心思深沉,面上瞧不出来,不过她一向自诩与陛下情深,出了这回的事,我看定得生出嫌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