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觉得这样立场的国公府很正气,现在却觉得他们有些无耻。
说到底他们忠心的并非皇权,只是忠于他们自己的利益罢了。他们能在数次改朝换代之中保全家族实力,自有他们的立世之道。她不能苟同,却也没权利驳斥。
她回到卫府,张二力急匆匆来报,“主子,铺子解封了,那些苦主改了口风,说是自己吃错了东西,脸上身上的疹子并不是香粉所致。”
卫雁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勺儿快步前来,“小姐,前院来了好几个贵夫人,说要当面给小姐赔个不是。”
“赔不是?”卫雁疑惑地望向勺儿,张二力提醒道,“莫不是那些个苦主?”
卫雁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皇登位,人人都盯着新皇的一举一动呢,要保全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就得识时务有眼色,新皇对她另眼相看,众人自然愿意与她结交。
先是找她的麻烦砸她的场子,转头就来上门送礼赔不是,可见朝中为臣,各个都得练就一副厚脸皮才行。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麻烦不已,摆了摆手道:“都是些什么人,能不能不见?”
勺儿为难道:“瞧各位夫人的装扮跟气派,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能结交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人已上门,未曾事先下拜帖通知,那就是非见她不可的了,卫雁只得勉强道,“好吧,就请……”
话音未落,就见赫连郡大摇大摆地走了来。
卫雁皱眉,自从她的院落由赵昌接管后,旁的男子是一概进不来,这赫连郡却犹如到了自家后花园般,直入内院,半个拦阻之人都不曾遇到。
赫连郡笑嘻嘻地道:“乡君这是要出去?”
卫雁看也不看他,扶着勺儿的手道,“那些个夫人有心与我结交,只怕要留饭,你先准备下,莫失了礼数。”
赫连郡摸了摸鼻子,目光移向一旁的张二力,“谁的夫人来了?”
张二力见到他,情绪有些微妙,垂首道:“是前些日子将我们香粉铺子告官的苦主,说是来给主子赔不是。”
赫连郡闻言,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拦住卫雁,对勺儿道:“让那些女人滚蛋!”
又责备卫雁,“你是不是没脾气?这些个小人,先害了你,又来示好,你就照单全收忍气吞声?去,告诉那些女人,让他们滚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做的混蛋事,没事别来添乱,就说本侯说的!还不去?”
他平时都是嬉皮笑脸的,突然板起脸来对自己厉声喝斥,勺儿有些不淡定,慌忙就朝前头去传话。
卫雁默默听着,没有阻止。有赫连郡出面对上那些人,总比自己去跟他们虚与委蛇好得多。每到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权力是个好东西了。赫连郡现在地位超然,乃是新皇跟前第一红人,谁人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赫连郡斜睨着张二力道:“你还有事?”
张二力哑口无言,拱了拱手正欲出去,却被卫雁叫住,“二力,你别忙着走,近段时间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存货都被加了料,多数都毁了,究竟损失多少,我还没算清楚,不如你留下帮我算算账?”
张二力露出微笑,“好。”
赫连郡就黑沉了脸,抱着手臂默默立在一旁,看他二人凑在一处讨论得热火朝天。
待勺儿传信回来,帮屋内三人换了热茶,过了约莫小半时辰,张二力才告辞出去,不待赫连郡坐下与卫雁说话,就见如月抱了卫进过来,笑着给赫连郡行礼,“侯爷安好。进儿睡醒了,吵着要长姐,只好将他带过来了。”
卫雁笑眯眯地伸出两手:“进儿过来!”
又问,“今儿厨房做的什么?他可吃得好?”
如月就跟她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卫进的饮食情况。卫雁又问起崔氏母女……一转眼,已是午膳时分。
勺儿笑盈盈地问道:“小姐,饭就摆在隔壁花厅?”
卫雁摆手:“不用,侯爷也不在这用饭,摆我房里吧,一会儿我跟进儿一起吃。”望着赫连郡道,“您看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您了,勺儿替我送侯爷出去……”
赫连郡站起身来,却不忙着出去,他在此被忽视了半上午,总要找回点场子才行,他大咧咧地走到卫雁身旁坐了,吩咐勺儿道,“本侯跟你们小姐在这里用饭,你吩咐摆饭吧!”
勺儿一怔,看向卫雁,如月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侯爷慢坐,奴婢们马上就去吩咐。”
如月笑盈盈地应了,拉扯着勺儿往外走,出了门才在回廊处立定,“勺儿妹子,小姐的心思你不是瞧不出来,她现在年纪不小了,咱们得帮帮她。”
勺儿迟疑地想开口,想了想却没说话。小姐的心思她也瞧得出来,小姐不是不喜欢安南侯,不过是端着那份傲气,不愿轻易许了他罢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邱华样样都好,又愿意娶她,可她心里有疙瘩,总不肯轻易许嫁。小姐虽是小姐,跟她又有什么分别?少女心思,哪分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赫连郡用筷子夹起一块笋尖,放在卫雁碗里,“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些肉,看看你这一桌子菜,多半是素的,这样怎么胖得起来?”
曾听人说起过,从前的她身段丰腴,比现在还迷人几分,奈何那时他无缘得见,他认识她时她已是现在这般瘦削模样了。按他看女人的眼光,觉着还是有肉的女人好看,太瘦总给人一种没福气的感觉,多半孟阁老也是这样觉得,因此一直不肯答应替他求娶她。
想到自己的婚事,他也不由头痛,他用了许多时间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想到她可能嫁给别人与自己再无交集,他心痛欲死。如今她的婚事吹了,却又不肯许嫁于他,而来自他亲人的阻力也令他感到有些无力。孟阁老发下话来,说是只要她进了门,他就立即绝食而死,绝不允许孟家门楣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玷污。
她现在的心思也不在婚事上面,之前频频上门来惹麻烦的人,她也该出面处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