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完全想不明白郑含章为什么会对他知之甚详。
好吧,他会弓弩制造,并且技术不错,这是他报名参加的时候就填写上的内容,但他并未提起过自己学手艺的作坊啊?
况且,就算他曾经提到过吧,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家作坊里有……有所谓的“流水线”这么一套玩意的?
李锐脑中瞬间闪过许多玄之又玄的神怪故事。
他还是太害怕了,对郑含章身份的敬畏,以及对神怪之事的畏惧混杂在一起,让他完全藏不住表情。
郑含章将他脸上浮现的一切悉数收入眼中,她短促地笑了下:“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锐:“!”
他差点憋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完全是靠着咬住脸颊内侧的软肉才让自己安静下来。
郑含章姿态轻松:“告诉你也无妨,无非能掐会算罢了——所以,李锐啊,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从前为了生存学艺也就罢了。洛州这儿短不了你的吃喝,也不会让你没了施展的机会,那一套就收起来别用了。”
李锐连呼吸都不敢了,他憋着一口气,安静地点着头。
这些事情,殿下是怎么知道的,他已经不想再好奇了。
也没必要。
反正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在这位殿下面前完全就是个透明的人,从今往后若是不想死的很惨就得好好为殿下工作就是了。
殿下……这位殿下大概真的是神仙吧!
郑含章看见他这副魂都飘出体外去了的模样,觉得李锐应该用不着更多的敲打也会乖乖老实下来了。
于是她摆摆手:“好了,下去吧,今天晚上调令会送到你手上,好好办事就行,别太害怕,我不吃人。”
很明显的:李锐在听到“我不吃人”这四个字后受惊程度进一步加深了。
要不是郑含章赶他走的意思比较明确,他大概会直接滑落在地板上给郑含章磕上十几个响头。
李锐走后,郑含章很有代入感地对着外面喊了声“下一个”。
下一个进来的是个大夫,名字叫于忱,脸上有一块刺青。
郑含章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坐。你在赵国犯了罪,被刺配抚冥镇途中找到机会逃跑,一路跑过了边境,混在流民中到了长安?”
她觉得自己在模拟面试官这方面逐渐大有长进,现在的扮演技术俨然渐入佳境。
于忱不卑不亢地坐下,而后点头:“是的,殿下。”
他并不掩盖自己脸上代表着被流放的黥印,自然对这段过往也不会很在乎。
郑含章:“你被刺配的原因,是帮助妻子弑夫。”
于忱:“殿下说得不错。”
他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意思,在承认后便重新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
这种人也挺难搞的呢……完全不为自己辩护,这么沉默寡言的性子,要是遇到别人可不得被埋没在人群里?
郑含章有点苦恼地心想,随即又高兴起来了些。
还好她有吃瓜系统。
没关系,于忱不说,她来说。
“不为自己鸣不平吗?”郑含章问,“你帮助的那些妻子们分明全都是苦命人,你若是不能给她们毒药,帮助她们弑夫,她们自己便都要死了。”
于忱低下头,仍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