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人群中虽然没有站出来表示自己要去的,但交谈的声音瞬间大了一倍。
卫云庭很有耐心地看着这群乡民,他知道他们还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知晓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思考时间,以及一些真切地得到了利益的人来证明这般好事是真实的。
他毕竟也是在这样的乡镇中长大的,在被卫家带走时已经是个小大人的他当然也曾经想过自己未来会被征役,在被征走之后应当如何争取着出人头地。
他比洛州任何一个官员都更懂这些人的想法。
他也比洛州任何一个官员更懂,郑含章给出的这份政令,是怎样一份优待百姓的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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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庭在刚得知郑含章要他带着军中二十个比较机灵会说话,而且嗓门也足够大的士兵去刺史府找他的时候,他在想的其实是:
这位七殿下莫非是打算让这些人组团去那些豪门家门口喊点什么?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郑含章拿出了二十张抄好的政令,摆出了张仔细绘制了凤凰城附近乡镇分布的地图。
她向他们介绍了以工代赈,还教了他们一些话术以及必要的操作。
“其实需要的人并不多,”郑含章身边放着一堆小布口袋,她手中则握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正在上下抛接,“一个乡里,只要征五个人来就行。”
卫云庭很是不解:“殿下为何要派那么多人?一共需要一百人的话,两三个乡就能凑齐。”
郑含章笑着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一百个人。我为的是二十个,乃至整个洛州全部的乡镇。”
她将手中那个布袋子打开,将里面装的东西给卫云庭看。
——里面装着的,是剪成了大约半两一块的银块。
郑含章道:“我要的是立木为信。”
立木为信,这个典故还是很有名的:
古有贤人欲变法,为求信于百姓,用重金求壮士将一长木自国都南门搬至北门。而当勇夫出现并实现了贤人要求后,贤人便当真给了勇夫许诺过的钱财。
卫云庭当时就明白了:“那就需要选出前五个愿意为了这些银子冒险的人。等他们回去之后,自然会将自己所经历的说给乡民听。”
郑含章点头:“正是如此。”
“而在一乡都知道了我的以工代赈不骗人,而且待遇优厚之后,这消息一定会从一个乡传递到附近的诸多乡镇,随后,如网一般向外蔓延。”
这样,政府的公信力就算是树立起来了,她之后想做的一切,就都有了群众基础,也有了足够多的人手。
毕竟,在乱世中,最能影响发展生产的因素,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啊。
“我记得在军队里也有类似的规矩,最早登上城楼的士兵被称作‘先登’,会被重重赏赐,甚至平步青云。愿意先站出来的,不管是不是重赏之下出的勇夫,总归能起到一个带头的作用。”
郑含章将手上这个布袋子系好,然后扔给卫云庭身边的士兵:“每个袋子里都有六块银子,一块是归你们的。来吧,一人拿一个。”
在士兵们上前来拿装着银块的袋子时,郑含章走到案前,对卫云庭道:“卫将军觉得,应该选哪几个乡下手比较合适?”
卫云庭听着郑含章那略带几分诡异,甚至有点像土匪的用词,想了想还是没有纠正她。
他对洛州的地图是了如指掌的,郑含章此时放在桌案上的这张他也会背,于是很快点出了几个名字。
郑含章扫了眼地图,看到这几个乡镇确实都比较分开,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卫将军你已经全部明白了,那这件事就全权拜托给你啦!如果你的士兵还有什么不会的,就你来教好了。”
卫云庭答应下来,随后又好奇地追问了句——在方才听郑含章头头是道地讲着以工代赈的时候他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是殿下,您为何要用盐来结算工钱?”
他没想到郑含章脸上竟然会露出点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
有些惊讶地听郑含章背着手,和个小大人似的一边踱步一边说:“因为先前卫将军你断赵军粮道的时候,掠来了很多的盐。”
盐是行军打仗中必备的东西,人大量运动需要很多盐,战马需要得则比人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