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夫开口了:“他这学期的物理课得了B+。我告诉过你,只要你肯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杰克。”
内斯在门口眨眨眼睛。杰克?B+?
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警察似乎在翻动笔记本,然后问:“你和莉迪亚是什么关系?”听到警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出妹妹的名字,内斯惊讶地体会到,在警方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标签罢了。杰克好像也有些吃惊,他的声调变得前所未有地尖锐起来。
“我们是朋友。就这么简单。”
“好几个人说,他们看到你们俩放学后待在你的车上。”
“我是在教她开车。”听到这里,内斯很想看看这时杰克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们难道听不出他是在撒谎吗?然而,警察似乎相信了他。
“你最近一次见到莉迪亚是什么时候?”警察问。
“星期一下午,她失踪之前。”
“你们当时在干什么?”
“我们坐在我的车里抽烟。”
警察做着笔记:“你那天在医院,伍尔夫太太?”
“请叫我医生。”
警察清清嗓子:“请原谅,伍尔夫医生,你那天在工作?”
“我一般值夜班。星期天除外。”
“星期一那天,莉迪亚是否看起来心情不好?”
杰克顿了顿才回答:“莉迪亚总是心情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内斯想。他的喉咙发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门框在他的眼前模糊晃动,像蒸腾的热浪折射出的幻影,他用指甲狠掐着手掌,直到走廊重新在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什么事都不让她顺心。”杰克低声说,几乎是在叹息,“她的成绩、她的父母、她哥哥要去上大学了,很多烦心事。”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又冷淡下来,“我又怎么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内斯向后退了几步,爬下台阶。他不需要再听下去了。他回到家,不想见任何人,躲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反复思考听到的内容。
反正他也不用去见任何人。内斯在榆树底下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家人则各怀心事。回去的车上,玛丽琳一眼都没看詹姆斯,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的指关节,撕指甲根部的皮,摆弄挎包带子。进屋之后,玛丽琳说她要去躺着,汉娜则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詹姆斯一开始想去卧室找玛丽琳,他很想埋进她身体里,感受她的重量和体温的包围,把他阻隔在一切之外,想紧紧靠着她,也感受她紧紧靠着自己,用身体互相安慰。但他总是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内心抓挠,令他心神不安,最终,他拾起刚才放在厨房桌子上的钥匙。他必须到办公室去解决一件事,非常紧急,不能拖延。
警察问他是否需要验尸报告时,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地址给了他们。昨天,一只厚重的马尼拉纸信封出现在他的邮件箱里,那时他才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根本不想看到它,与此同时,又无法把它扔掉。他只好把信封塞进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上了锁。要是我改了主意,可以过来拿,他想。他没料到自己会改变主意。
现在是午餐时间,办公室几乎没人,只有系里的秘书默娜,她正在办公桌前给打字机换色带。别的办公室的门都关着,毛玻璃窗里面黯淡无光。詹姆斯敞开抽屉,深吸一口气,撕开了信封。
他以前没见过验尸报告,以为那是一些表格和图解之类的东西,但是等打开一看,却发现跟教师的进度报告差不多。解剖对象为一发育良好、营养良好的东方女性。说了一些他已经知道的东西:她十六岁,身高六十五英寸;头发黑色,眼睛蓝色。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她的头围、四肢长度,左膝上新月形的小伤疤。血液里没毒,没有遭受虐待或性创伤的痕迹,但尚不确定是否死于自杀、谋杀或意外事故。死因是“溺水窒息”。
然后,报告正文从这句话开始:采用Y形切口打开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