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未歇,从河间最大的酒楼仲春楼里走出来三个女子。红衣女子手搭在左边绿衣人的肩头,远远看上去若春花与翠叶相映。两个人看起来都走得摇摇晃晃,离得近了便知道是醉得不轻。只是都这般模样的了,那红衣女子还紧紧牵着右手边的娇小人儿。一左一右好似两个宝贝,都不曾离她太远。
“哈哈哈哈,绿团子你的酒量也退步了啊。嗝……”姜清河就着搭在绿央肩头的手顺势就捏了捏对方的脸,一个满是酒气的酒嗝就这么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绿央也不嫌弃她,把着她的手腕甩开:“胡,胡说!我还能喝,再再再给我搬两坛来!”
眼见着她趔趄着往前栽了两步,桑桑急忙上去拉住了:“哎哟,我的祖宗,你俩都是我的祖宗,这样了还喝什么喝,回去了!”
“喝!必须喝!喝尽兴!”姜清河又一把将绿央拉回胳肢窝底下夹着,凑到她耳边自以为特小声地道,“我床底下还藏着好几坛晓山青呢!”
桑桑无奈地哄道:“那咱们也得回去再喝是不是?乖听话啊,好好走路,咱们就早点回去,早点喝上。”
两个醉鬼立刻来了精神,摇摇晃晃地竟是要带着小鹿飞起来,最后在小鹿半真半假的惊慌失措里才算作罢。
就这样跌跌撞撞、一步三闹地,三个人可算是回了姜家。
到底是没能喝成姜清河藏在床底多年的河间名酒,这两人沾着床就没再起来。桑桑和几个侍女一起将两个醉鬼收拾、安置妥当了之后,这才熄了绿央这边房的灯,自己也回姜清河旁边睡下了。
满屋子还弥漫着隐隐的酒香气,混在微不可察的轻微呼吸声里,叫清醒的人进来待上一会儿都能染上困意。
几个侍女在门外守了一会儿,确认再没有什么需求后,也调笑着各自下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躺在床上的绿央睁开了一只眼,歪头听了一会儿,这才麻溜地翻身下了地。
即使在漆黑的屋子里,她走得也很顺畅。
待走到堂屋正中,听到那边内室传来姜清河几句梦话,她无声地笑了一下,轻声呢喃了一句:“呆子。”
下一瞬,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带叶的清风,消失在了原地。
河间的春日宴,花灯整夜不熄。此时已过了子时,街上仍是一片璀璨,还有不少人穿梭其间,赏灯寻乐。
绿央站在一处楼顶,看着底下的热闹:“这倒是方便许多,这样我可就没那么惹人注意了。”
她抬眼望去,看到处在繁华中心的宴清门,视线从一楼开始,最终停在了最高层。
清风拂过,宴清门楼顶四角的风铃响了几声,栏杆旁巡逻的弟子站住仔细听了听,半晌这才离开。
过了一会儿绿央在十层的大门外显了形,她捏了捏腰上挂着的半块玉牌:“抱歉了清河。”
她往前一步,抬手缓缓向那木门摸去。那玉牌能保她进出宴清门结界,却无法让她通过此处。
感觉到手心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绿央收回手一看,果见掌心一道圆圈形的灼痕。
“哟,用的是镇兽阵啊,还是姜大哥的灵力。”她若无其事地向掌心吹了一口气,那冒着火星的伤痕便淡了下去,“还好还好,这火怕水又喜木。我运气还真好。”
说完,她抬手在胸前掐诀起势,灵力带着水汽变作了淡绿色。随着绿央的手轻点在结界上,这本源之力便一点点渗透进了这结界禁制之中。
不一会儿,这禁制便破开了一个约莫能容一人通过的圆圈。绿央也没犹豫,闪身进去了。
失了灵力控制,这破口也很快恢复。那小口快要完全合上之际,却突然露出了一只狼眼。
绿央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站起来,她回身看过去之时,只剩一扇紧闭的大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从外面看不出来,这屋里却是明晃晃,一时看不出光源来自何处。绿央便站在原地四下观察了一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四面无窗的墙和看起来又破又旧的木地板。
绿央缓步走到屋子的正中央,蹲下去摸了摸脚下再寻常不过的一块木板。待她起身时,光晕自脚底蔓延开来,缓缓呈现出一个完整的阵法来,竟是有整个屋子这么大。
“还真是凌厉的阵法啊。”绿央四下看了看,又捏着下巴想了想,“镇兽的阵法……不过我也是妖嘛,你一定也会让我过去的是不是?”
她这样说着,又蹲下身去,手心覆在了阵眼上。一时灵光乍现,绿央头发疯长,很快就拖在地上盖住了她四周一圈的纹路。而自她的掌心,一点点长出无数枝叶,同样顺着这阵法的纹路向四周延伸。
那阵法纹印似对树妖本源有感应似的,忽地闪烁了几下,而后自阵眼荡开层层涟漪,一圈一圈绞成了一个旋涡。
等到这旋涡形态和速度都稳定了下来,绿央笑着收了手,即刻起身朝着这旋涡的中心跳了下去。
待到她飞扬在身后的最后一截头发丝儿也卷进来,那旋涡才缓缓归于平静,又变回如初的模样,最后隐去了光辉。这厢地界,复又变回了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