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上午,外面阳光灿烂,但在格勒诊疗所的诊疗室内,原本应该是温馨而舒适的地方,却充斥着一股紧张而诡异的气息。
钟叔那神经质般的表情掠过了一丝惶恐,他紧盯着梁哲,缓缓道:“那是一个黄昏的下午,我们就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然后我们争执了起来,越来越厉害,最后,你拿起刀,将我一刀砍死!”
钟叔的双眼再次吊了起来,眼皮像扑克牌一样闪动着,语音沙哑地道:“鲜血从我的脖子上流出来,一股一股,像红色的热喷泉,我用手去堵,却根本堵不住,我低下头去,看见我脖子上一道很长的伤口,白肉外翻,紫红色的骨头清晰可见……”
钟叔吊起的眼睛缓缓放下,直视着梁哲:“而你,正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刀,狞笑着望着我——”
钟叔的话让梁哲感到不寒而栗,他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梁哲迅速轻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下来这个场景的几个重要元素:刀,鲜血,脖子;
梁哲犹豫了一下,他原本想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感觉有些不妥,于是写了自己的职业:凶杀者—心理医生。
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的梁哲,从这段简短而又骇人的描述中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首先:钟叔的预感跟心理医生有关;
其次:钟叔的预感是被他的心理医生杀死;
最后:钟叔主动找上了心理医生。
梁哲脑中盘旋着这三条极富逻辑性和趣味性的信息,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理出一条线索来。
如果钟叔的预感确实是真的,也正是这个预感让他不安,并前来寻找心理医生,那么,这个预感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刨开表现看本质的话,理由只有一个:钟叔想死,而且,还是想被心理医生杀死。
这是一个很惊悚但却极其有趣的问题。
如果从梁哲的角度来看的话,梁哲绝对没有杀人的动机,就算有,既然已经有了钟叔这个预感作为提醒,纵然深仇大恨,梁哲也会尽力控制住自己……
深仇大恨……
梁哲的眉头忽然轻皱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杀人的动机不是出于自己,而是出于对方呢?
难道说,钟叔的预感其实是想杀掉梁哲?!
梁哲细思片刻,他知道这个观念有点荒谬了,即使他们之间真的会发生矛盾,就钟叔的身板,还是不能对自己构成生命威胁的。
这些思考的内容几乎在十几秒钟的时间内就在梁哲的脑海中全部完成了。
梁哲用铅笔轻轻敲打了一下记事本,结束了自己的思索,望着钟叔道:“好了,现在我们也不谈你的预感死去的结果,我们谈谈你的预感究竟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想这才是我们应该解决的问题。”
钟叔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然后才道:“最大的困扰,就是我怕死……我不想死……”
梁哲本来不想问的,但还是问了出来:“如果你不来找我,岂不是就不会死了。”
钟叔干枯的手在空中摆荡了几下道:“这个预感持续了很多年,最初我就是一直在回避,在推脱,我说服了自己,只要不来找你,这个预感根本就不成立,而且,我手里握着主动权,也就是说我什么时候想死了,那么我就来找你……”
梁哲:“你现在想死了?”
钟叔的脸色有些愤怒地道:“怎么可能……他们需要我……我绝对不可能死……”
梁哲:“那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来找我?”
钟叔忽然低下头去,似乎有些悲伤地道:“现在不一样了……”
梁哲:“哪里不一样?”
钟叔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就在我的儿孙们给我过了60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的预感就要来临了!”
梁哲:“可你依然有选择权,现在立刻走出这个门,你的预感就不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