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粹还是喝不了多少,好些药都顺着如粹的嘴角流了下来,浸透了中衣的衣襟。
竹猗只好拿来一套干净的中衣,和段泓一起为如粹换上。
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些,伴着急风打在门上,发出一阵阵的闷响,像是什么人在叩门。
不知是门被拍打的声音太大,还是姜皎方才所施的针和喂下去的药起了作用,如粹原本惨白如纸的脸迅速涌上了一阵潮红。
向只影见状,忙上前来,轻轻喊着如粹的名字。
如粹艰难地睁开眼,在场的人,除了姜皎,皆惊喜万分。
向只影喜极而泣。
可如粹却一声不吭,眼神涣散地看着屋中的一切,视线也不曾停留在谁的身上,仿佛是在寻找着本应该在屋中,此时却不在的人。
众人皆屏住气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任何一点异响,都会惊着如粹。
可突然一阵雷声隆隆,紧接着,呼啸的狂风似乎将天幕撕开无数裂缝,倾盆大雨,以及蚕豆大小的冰雹接踵而至,敲打在屋檐、门窗上。
岳疏桐素来不怕这些,如今这些声音却让她觉得心惊肉跳。每一滴雨、每一颗冰雹,都落在了她的心上。
杂乱的声响中,如粹逐渐睁大了双眼,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门的方向,似乎在那里,有什么可以帮他摆脱这生不如死的境地。
“荧、荧儿……”如粹剧烈地喘息着,宛如一条伸出泥潭之中濒死的鱼,“荧儿在敲门!快去开门!”他嘶喊着,用尽了为数不多的力气。
岳疏桐立刻将门打开。她几乎迷信地认为,只要让如粹称心如意,就能留住他的性命。
可是她一时竟忘记了,这位少年,从未称心如意过。
短短十五年,如粹便已经失去了生身父母,失去了母亲一般的师父,失去了还未来得及表明心意便撒手人寰的青梅竹马。这世上多少琪花瑶草,救得了肉体,愈得了伤痛,可从未有一味药,能将已经死了的心复生。
心死之人,时日无多。
门外没有任何人,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和似乎永远不会停的凄风苦雨。
虽是盛夏的深夜,岳疏桐却觉得如坠冰窖,那阵难以言状的寒意从身体最深处散发出来,一直蔓延到指尖。
如粹不再说话,他看着门外的夜色,大口喘息着。没多久,他的头缓缓向后仰去,眼睛里残留的光点渐渐消散,起伏不定的胸膛开始变得平缓,剧烈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于寂静。
床榻上如粹的身体像是风雨中被打落的叶片,颓败、无力。他终究无法反抗这狂风骤雨一般的命运,最终落于泥泞,湮灭于尘土。
如粹就这么离开了。
他本应在这世上自在快乐,他应该无忧无虑,应该看遍这世上所有的景致,应该走遍所有的山川大河。十五岁的年纪,他应该意气风发,应该春风得意,而不是死于惊惧,死于病痛,死于这无穷无尽的绝望。
看着如粹,岳疏桐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仿佛被抽干了血肉,从而感觉不到一点点心痛。她清楚自己是流着眼泪的,泪珠落到她的手上,烫得一阵阵疼。
她伸出手,轻轻地为如粹合上双眼。
睡吧,如粹,你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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