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伯母还是老样子?”
“一直有在吃药,但是,”顾云深扯了扯嘴角,“和我爸待在一起,在这个家里住着,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也无所谓,”他说,语气冷淡,“我本来也没打算在家里久待,等公司稳定下来后我就不会再回去,也不会把棠棠带去那个地方。”
“这话说的,”唐镜笑,“你是顾家的独子,顾家的源达集团到最后还不是得你来接手。”
这句话让顾云深拧起眉,冷声道:“这公司他捐了也好给别人也好,反正我不会要。再说了,”他凉薄一笑,难掩反感,“谁知道有没有私生子,他在外面从来就是不清不楚,否则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唐镜没有再说话,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能有用。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棠景意也听得愣了,顾云深和他几乎不提父母家人的近况。他本以为只是不太亲近,但是现在看来……这岂止只是“不亲近”而已。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唐镜咳嗽一声,他笑起来,拍了拍顾云深的肩膀说,“看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从小我就让你多去认识人交朋友,别老跟着我屁股后边跑,外边能跟你合得来的人多多了,又不止我一个。没骗你吧?”
“嗯。”顾云深垂下眼,不知想起什么,眉宇间逐渐隐去了冷淡的戾气,变得柔和下来,“小时候懒得往外走,现在也是阴差阳错……”
“行了行了,看你这表情,”唐镜不由失笑,真觉得顾云深和变了个人似的,但这变化并不坏,他语带促狭道,“这才分开多久,又想起你家棠棠了?”
“是阮棠。”顾云深补充。
唐镜:“……怎么了,合着只能你叫棠棠?”
顾云深没说话,但分明
就是这个意思,倒把唐镜逗笑了,又是叹气又是止不住地笑:“你可真是铁树开花,连这点飞醋都要——”
话没说完,就见两家父母聊着天从包厢里出来了。顾云深脸上难得的放松和一点浅淡的笑随之消失殆尽,唐镜也马上止了声,转了个话头道:“这天太热了,走这么一会儿就热得不行,早点回去吧。”
跟在他们身后的棠景意也是这才第一次见到了顾云深的父亲,是个高大微胖的身材,他板着脸,一脸的威严,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脸上的肉都松弛下来,压出一道道沟壑。眼神总喜欢来回扫视观察,一动不动地盯着的时候便有些耷拉下眼皮,遮住了一小部分黑色眼珠,没有半分商人的儒雅,倒显得一脸凶相。
绝对是看了会做噩梦的程度。
棠景意直到早上被宿舍的铁床晃醒的时候都是懵的,直到有人推了推他,“九点半了。”
他迷迷瞪瞪地转过头,才看见是傅初霁站在床边的楼梯上叫他起床。
“我洗漱好了,起来吧。”傅初霁放轻了声音叫他,“九点半了,一会儿十点十分的课。”
“哦……哦。”棠景意坐起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
他拿了牙杯装水,一边回想着昨晚上的那个梦。许鑫嘉也哈欠连天地走了过来,占了另一个水龙头,说道:“小景,我昨晚做梦了。”
“什么?”棠景意随口应了一句。
“我梦到我差点要被一只蜘蛛精先。奸。后杀。”
“咕——”棠景意呛了一口漱口水,“咳、咳咳……”
“是吧!是不是可吓人!”许鑫嘉挤着牙膏,和他分享那个曲折离奇的梦境,“而且那不是西游记那种蜘蛛精,是拖了个毛绒绒的大肚子的那种八条腿、几十只复眼的那种蜘蛛!给我吓得差点直接尿床上,我拿了箭要射但怎么也射不准,你说这梦是不是离大谱!”
“然后我寻思,不行啊,干又干不过,还是麻溜跑路吧。然后我就召唤出一把剑出来,可以御剑飞行的那种。但你猜怎么着,这剑居然要输密码才能飞,而且还是早几十年那种诺基亚翻盖的软键盘!”
“咕——”棠景意呛了第二口水。
“艹说到这个就来气,我怎么输都输不对,明明按了5但跳出来的就是6,气死老子。后来只能把剑当滑板用,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棠景意哗啦吐出一口漱口水,他觉得今天早上不宜刷牙,至少听许鑫嘉说他的梦的时候不能刷了,不然这一水杯的牙膏水都快被他吞干净了。
他胡乱洗了脸,走回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速溶咖啡往杯子里倒。许鑫嘉出来的时候顺手给热水壶烧了水,见傅初霁闲着,立即一抬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老傅,你听我讲我昨晚那个梦,我……呃,”他一卡壳,扭头问棠景意,“小景,我昨晚梦到啥来着?”
棠景意:“梦到你和蜘蛛精春宵一刻。”
“哦对,我梦到蜘蛛——呸!那叫哪门子春宵,老子差点没吓死!”
棠景意哈哈笑起来,正要回想自己昨晚上梦了什么,却也是一呆——昨晚上梦啥了来着?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不过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很快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他几乎每天都做梦,有时是根本不记得内容,有时是醒来的瞬间还记得,过了不到一分钟就忘了,只有极少数是能记住超过一个早上的。
做梦而已,忘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