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呢?”
临走到门处,宗珩突然问道。他眼睛落在银白带青的地上,以前屋子地上是不会铺东西的,今年刚进十一月,管一就从库房里找出来皮毛和白草铺垫,给青玉宫屋内地上都弄了一层。自那之后,他有的时候就会看到,红玉赤着足来回走动。
“不干净了,”红玉坐在琴案上仰头看他道:“在屋里又不冷,要不你去帮我拿一双过来。”
“嗯。”
穿好了鞋袜出门,她看到宗珩劲瘦的腰上露出的刀柄。
“这把刀除了你之外,没人可用。它现在是一把上能斩妖,下能收鬼的凶器了。”
“也不知你前世是什么?”又是怎么死的才投胎转世。是寿元结束还是被人所杀,红玉有一丝的好奇。
宗珩抬眼淡淡看她,道:“死了都死了。”
“也是,等你这一世成仙了,倒是可以去查一下。”
三日后。
病愈的王妃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侄女还在大狱里关着,也不知与镇南王说了些什么,赵好隔天就被放出来了,只是人是被抬着进的赵府。赵家闭府不见外人,连赵起近些日子都抱病没有上朝,除了收了吴家送来的药材和礼品,其余东西一概退回。
王妃在赵好被放出来之后,给青玉宫送了一筐子梨子,指明了是给世子妃的。品相虽不好,街上也要五文钱一斤,这一筐要个几十文钱,管一心里算了算,吩咐下面人几句。
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到了春来宫的婢女托人从外面拉了一车的梨子。禀告过世子之后,那筐梨子就放在厨房动都没有动过。
之后,每一日,春来宫都让人大张旗鼓的送梨子来青玉宫。
连送了十多天,府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没有人敢把嘴往世子妃身上放,即便王妃送了再多的贱物,府里的人照旧都避着青玉宫走。春来宫的婢女都是含着泪到青玉宫外的,慌慌张张的说清了来意把东西放下人就一转眼跑不见了。
王妃的作为,水波不惊。十多日后,宗沛回了海州,王妃一车的梨子也全部送完了。
“白费了这些梨子。”只有管一有时候路过厨房的时候会念叨一二。
宗沛回到海州,立即被镇南王召入镇南王府。下午,有侍人到青玉宫外传令,晚上镇南王在前殿为各国来的使者开宴,世子与世子妃皆要到。
“使者都住了有一个多月了,等回了国又要说我南地皆草莽,不知礼数。”归一私底下腹诽道。大公子一回来就要宴请各国使者,这明显不过是借了使臣一个名头。镇南王府父子不和,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而世子退避青玉宫修养一事让南地之人看着镇南王的眼光悄悄变了。
杀鸡取卵,鸟尽弓藏。
珩世子若被废了,这南地偌大的基业交给谁都会引起朝廷和军中的不满。卫国和京城的探子这几个月传出去的消息比过去的几年还要多,各国幸灾乐祸看父子相残的好戏,镇南王府分裂,南地局势不稳,是很多人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而大公子要接掌镇安军的消息也在朝堂上和军中流传。
“小公子也都带来了,大公子这一次看来是会在海州久居了。”归一暗自嘀咕。
下了马车,宗珩与红玉一前一后进了门,这一次归一和归零都跟在他们身后。在门外,归一和归零对视一眼,紧绷着身体,蓄势待发。
门内,太静了。
南地风气开化,以往大殿中开宴,群臣坐在席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寒暄之声,甚至开宴以前,离开座位到处敬酒的也有。但是今日在大门外,他们就察觉到了门内凝重的气氛和非比寻常的寂静。殿中还有各国使臣,这般情景太不寻常了。
宗珩牵着红玉踏进殿里,霎时间,殿中仿佛是紧绷的绢帛突然裂了一道口子,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好多大臣看到世子,眼睛顿时亮了,像是见到了祠堂里排排放着的祖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六十多岁,向来喜怒不显于色的宰相都是眉眼舒展的望过来。
还有一道视线紧紧的黏在红玉的身上。殿中灯火煌煌,几百盏烛火照的各处恍若白日。
红玉抬头顺着感觉看过去,高台上镇南王位置下分置了两列桌案。台下不少人皱眉看着那多出来的一列。尤其是两列桌案是并排的。
在南地除了镇南王没有人身份比世子更高,南地向来等级制度严明,以往宴会座位都是有法度的,世子只在镇南王之下,今日并行的一列就是对世子的冒犯,若是在朝堂之上,柱上是要染红的。
那案后已经有人了,一对男女正坐在左侧的桌案上,俯视他们二人。直视红玉的那一道目光就来自于那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他站起来,遥遥的冲着宗珩行礼,但是腰却没有弯下来,神情里也不十分恭谨,他直直的看着这边道:“宗沛见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