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细雨绵绵,天色阴郁。
宗珩披衣躺在塌上看雨,听到红玉轻浅的足音,缓缓地沿着回廊。
“咦,你今日没有事情吗?”红玉没有自顾向前,在他身边停下问。
以前在北地,即使病体难支,宗珩也每日要看成堆的书卷,有时一早就要批复下面送上来的文书,少有空闲的时候。甚少见他空闲下来,何况一大早在这里听雨。
闻到鲜润的香气,也许是天阴,人也显得懒散了,宗珩没有眼眸未睁:“回来的路上事情都做完了,这段时间没有大事。”
红玉想起那几箱子的书册,路上他看完一箱书,就会烧一箱,等到了王府,马车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的确是事情都做完了。
他侧过脸朝着红玉的方向,目色困倦,问道:“这般急匆匆,你去哪里?”
红玉旋身在他身旁席地而坐,衣裳折折叠叠散落在竹木阶上,她面朝着雨帘道:“去司舞坊啊,昨日,归一说今日有卫国来的舞姬跳舞,时辰快要到了。”
“让你这个点去?还是他送你过去?”
司舞坊每隔五日都会有斗舞,也有各国来的人献技,如果舞艺出众的更是会被邀请到镇南王府表演。因而最好的舞姬只会在府里。她这样急匆匆的往外面去,倒是舍本求末。
“是这个时辰,不过不是他送我,我自己问人去。”她低头看自己纤细雪白的手指,没有忧愁的坐在那里。她也不需要烦恼,沿途她察觉到了许多身上有异状的东西,大都是妖怪,随便找到一个,让他们带着她去就行了。
她指甲上粉红,犹如沾了水了莲花。外面的砖石,莹润油绿,人走在上面也许会跌倒。
一缕天光下,宗珩抬眼瞧了眼时间,脸上柔和,如同轻云温雾,慢慢的说道:
“坐着,不用去了,时辰上来不及。”
宗珩面对着雨水道,如清水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丝精神,司舞坊在镇南王府外,属于官署,红玉要横穿整个王府,驾他的马也赶不上。
“啊,来不及了,明明还早啊。”红玉叹了口气,没有怀疑宗珩的判断。
原先的期待和兴奋如潮水般都退却了,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衣袍下透出鹅黄薄纱的裤脚,拢了拢衣摆。
一只昏暗中更显莹白的手,在宗珩的塌上敲了敲示意,她低语道:“那我回去了。”
她的筝也不在这儿,书房里书册也没有送来,回去仿佛也无事可做。红玉起身,纤长俊秀的眉毛皱着,在想这一天要怎么打发掉。
“唔”,宗珩在身后缓缓道:“也不必舞坊,归一记错了时辰,会从其他地方找补的。”
归一记性不太好,除了任务通常其余的事都容易忘了。他回去之后发现自己弄错了,恰好今天晚上有宴会,可以安排司舞坊来献艺,不用费多大的劲就补回来了。
他们行事少有纰漏,今夜红玉是一定能看到司舞坊的献艺的。
“今夜?”
“归一弄错了时辰,你看不到卫国来的舞姬,晚上宴上一定都安排好了,今夜宴会你和我同去,自然会看到献舞。”
对红玉,他总是出奇的有耐心,会一个字一个字讲给她听,若是旁的人,他甚至不会看一眼,说一句话。
宗珩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同,思忖着,眸光掠过她横放在塌上的手,细嫩如玉脂,心想,或许是人长得好看,而且不是人的缘故吧?
红玉听他这样说也不急着起身,就着一只手放在塌上,一只手掩着衣摆坐着的姿势,眸光亮亮的问:“好啊,你要什么时候去?我到时候跟着你吗?”
他感觉湿润的暖风吹在脸上,睁开眼看了一眼脸上期待的红玉道:“要到午后,还早。”
突然一双凉凉的手搭在他的额上,宗珩眼底冷光一闪又散去。
在红玉看不到的地方,袖里的刀温柔的收起,他看着面前的人,懒懒想到,若不是眼角看到一点精金指环,面前怕是血流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