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是瑾王府中负责运水车的仆从,每日清晨都要经过尔月主庭,时常同兰生道早。兰生搬进王府几年,他就住了几年,眼皮子底下,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
“兰王妃不用自己的本事,自然难看出我的本事。小的没名字,知道我的,叫声鼠八,不属东西北和明月流任何能族,祖上出过一个混血能者,我是第二个,不会别的, 就会打洞。”鼠八拨拨胡子,淅淅沥沥掉土沙。
“土行者。”对方既然提到她的天能,她就稍用了一下,紫风触他就变土色,但柔和。
“不敢当,打洞耗子一只。”笑得谦逊,仿佛从未用他的土刀杀过人。
兰生一时沉默,不擅长同不熟的人打交道,虽然鼠八是她府里人,但这些年除了说早,对他一无所知。
“兰王妃可否回答小的问题?人救出来之后,你又如何打算?自救?他救?还是甘心受死?”鼠八的笑有点像老鼠吃东西的样子,缩噘着嘴。
有问有答比较适合兰生,这才有话可说,“我不是回答了吗?问你有何打算。”
“风者是绝不能死的。”他的打算不复杂,“所有障碍必须清除。”
兰生从他不复杂的打算里听出了复杂,笑摇着头,“是人,总要死的。你说的所有障碍,包括我身边人的话,那你也准备好被清除。”
“风者让我死,死也荣耀。”能者的世界,兰王妃不碰触,所以不知道风者再现的意义。传说中,只有风族的传承续接得上,这个世道才能恢复正常的秩序。她不信没关系,他们把她守护好就行了,而且再没有比为她尽命更体面的死法。
“能者一见风者如见王,这种感觉起初还令我有些飘飘然,如今更看得现实些。与其说是保护我,不如说是保护你们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好比你大材小用当个运水的仆从,却是借我挡风避雨。”兰生的热心肠只给共患难长相处的身边人,并非傻乎乎对谁都好。事实上,相当多的时候,她不轻易展现的口才很刻薄。
鼠八却不以为意,坦荡承认,“的确,与风者为我等所造的避难所相比,我等为风者所做的微不足道。”
对方这么大方承认,兰生反而不好嘲讽了,更何况她其实没有为能者有过半点设想,但她好奇一事,“王府确有符阵隐藏能者灵力么?”
鼠八点头,“东海夫人在你造府时埋下九九八十一道强大灵符,本是保护你之用,但正因有你为宅主,围绕着王府的风流转不息,掩阵变成护阵,令影门那些捕手无法感知里面的任何天能灵气,如同在他们眼皮子里的一个小囊肿,眨着有点难受,但又引不起重视。”
“为何只要我同意,符阵就没用了?”差点成为遗书的请宅骗局,好在她突然眼亮。
“兰王妃传承的风能,并非普通风族人人有的,而独属风族之王。您可还记得风水诀?”鼠八穷毕生精力寻根究底。
兰生对这个出乎意料记得牢,诵道,“走马观花,就道万物吉凶,易经皆屁,不如双眼识乾坤,运风用水,天能之最者,方使风水诀。”
“诀书自我祖上流传,东海夫人生你之日,诀书竟然黑字变金字,然而却得知你是无能的普通人。我虽然失望,还是决定将此诀送你。兰王妃大概不记得了,那年你七岁,偷出府买捏面人,摊子就是我摆的。”鼠八与兰生的缘分结得很早。
兰生想了想,摇头表示没印象。
鼠八又道,“此诀并非教你如何施展,而是告知风者可强到何种境地。走马观花,说吉就吉,说凶就凶,眼到心到,心到念起,风已运,水已用。你虽不觉自己用能,但只要你的心想要家安宅宁,风来水来,王府坚不可摧。同样,你心甘情愿弃宅,风也随主,再无护力了。东海虽以巫灵为强,但全族中了无名毒,即便是你母亲,九九八十一道符的力量也是有时限的,而这两**不在府中,我们已明显感觉风动水摇。”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