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逛了大半天的野狼和草儿回了云来馆。刚坐下喘口气,还没等喝口水,房门便“咣”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撞开,紧跟着一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小子跌趴在了野狼的脚下。
是周小狗。不等爬起来,便先行大叫:“大哥,出事了!大牛他们四个让人给扣住了!”
草儿瞬间打了个冷颤,野狼蹙着双眉,让小狗先站起来,有话慢慢说,天大的事情,也得慢慢说才说得清楚。
草儿赶紧倒了一碗水给小狗,小狗也不管是凉是热,仰脖子咕嘟嘟喝干净,呼哧呼哧的对野狼说:“俺们、俺们、俺们五个去耍钱,因为几句口角跟人动了手,对方人多势众,俺们寡不敌众,大牛他们四个没能跑得了,就俺一个人跑了出来。俺跑出来后,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吵嚷,说是让俺把当家人领过去,要不然明天就等着给大牛他们收尸。大哥呀,俺跟大牛他们可是患难兄弟,他们有事俺不能见死不救,您就是俺们的当家人,您老人家可得给俺们做主呀……”
说着,跪下来一边冲野狼叩头,一边如丧考妣般,哭成泪人模样。
“哥,你看这事咋办?”草儿着了急,想听野狼如何说。
野狼坐着不说话,拿过茶碗,小口喝茶,眉头蹙得更紧了。
周小狗的话是实话,但又不完全是实话。究竟如何一个茬口,还得从他们五人离开云来馆说起。
初到繁华之地,五人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逛着逛着,就越发的嚣张了起来。
他们五个人人身穿新衣,头戴新帽,脚穿新鞋。由于野狼舍得在他们身上花钱,故而他们所穿的鞋帽衣料,均属上乘。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哪怕是个驴粪球,外面光鲜了也瞅着像金珠。
他们仗着一身“渗人毛”,甭管往谁家的摊位前一站,做买卖的必会毕恭毕敬,笑脸盈盈,嘴里说出的也一定是让他们爱听的奉承话。
如此一来,他们五个越发觉着自己不可一世,就愈发的人五人六起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走路也不好好走,非得晃悠着走,看谁都不拿正眼看,张口闭口爷爷有钱!
穷人乍富,赖狗长毛,小老鸹还没长好翎毛就想当凤凰。嘿嘿,爷们儿,你们他妈最好每人撒泡尿照一照你们每个人的德性,穷山旯子里钻出来的野狗,也敢在人家的地盘上装大尾巴狼,你们离着倒霉可就不远了。
野狼的叮嘱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先是准备找家堂子,每个人找俩姐儿,要间大屋玩“大家乐”,可等到从一处名为“吉祥赌坊”的赌坊门前经过时,五人改变了主意,大摇大摆进到赌坊当中,咋咋呼呼挤到赌桌前面,甩脖子、晃脑壳,押大洋、抓牌九,誓要豪赌一番。
过去,他们还在庄子里住着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各类赌技。后来住进了山神庙,过着乞丐不如的日子,可只要弄到一点钱,立马就跑下山找赌坊耍钱。赢了钱,就买酒买肉,胡吃海塞。输了钱,就骂街撒泼,为此不知挨了多少回揍,有几回还差点让人活活揍死。凡是开着赌坊买卖的,没有一个不是有后台有手段的狠茬子,并且赌坊当中养着打手,专门收拾那些输了钱就撒泼,以及“出千”、“玩手彩儿”的家伙们。来了“跳宝案子”的狠角色,也得这些打手们上前,他们人人练得一身打人的好手段,并且都是亡命徒,想在赌坊找不痛快,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一身骨头够不够硬。
牌九这东西,又名“一翻两瞪眼儿”,多少人的眼珠子就是毁在这小小的物什之上。
赌桌后面负责看管“宝案子”的是条面带刀疤的恶汉,听别人都管他叫楚三,赵大牛五个没闲工夫问问这个楚三究竟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大大咧咧也管他喊楚三。
楚三有双凹抠眼,好似鹰眼,直冒邪光。见是五个生面孔,又听五个人的口音不是当地口音,便立马猜出这五块料是从外地到本地找乐了来的。给五人相过面后,楚三很确定他们五个在本地没有后台。这样的话,可就不能叫他们五个痛痛快快的离开了。
一上手,好牌连连开。楚三诚心叫他们赢钱,唯有叫他们先尝到甜头,才能让他们吃够苦头。
“五位少爷,好手气呀,咱这吉祥赌坊开了也有一阵子了,还从未见过您五位这么好手气的,您五位自打刚一进门,嘿,我立马看出您五位个顶个的都是人中龙凤,您各位一准儿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要不也不能穿这么好的衣裳,戴这么好的帽子,您五位一来,嘿,我这破赌坊立马蓬荜生辉了……”
楚三不住嘴的紧着夸,叫五小鬼无比受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夸他们,他们越听越美,也就越发的嚣张。
可是么,嚣张也是有限度的。很快,五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气喘得也不那么匀称了,他们已经开始发虚了。
带来的钱、赢来的钱,眼瞅着全都输了出去。末了,就剩赵大牛扔在赌桌上的两个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