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炸响,聚散流光,随后响起的喧闹声伴随钟鼓响在夜幕下远远传开,几乎震醒山林众生,狂风平地起,摧折草木折腰、火光摇摆,人也化成了一个个随波逐流的影子。
葬魂宫就像在沼泽里蛰伏已久的水蛭,早就饿得狠了,此刻赵冰蛾烟花令出,他们就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几乎是倾巢出动,向各自定准的猎物伸出爪牙。
无相寺中的里应外合,山林内的敌我难分,还有断崖上的绝路逼杀……从山脚到山顶,自前山至后山,无不笼罩在腥风之中,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中。
玄诚三人好不容易爬上来,就见崖上已经展开殊死之战,甚至来不及多问半句,便不得不提剑加入战局。
他一边打一边心惊,从山林到此处只有一条路,这些杀手能追到这里,恐怕林中留守的同道也遭了埋伏。眼下算是腹背受敌,玄诚纵然还有对敌之力,也无破局之能,一时间心急火燎,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作难间,他眼光一瞥,不经意间瞅见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黑风高,山林幽暗,那人又身量矮小,像个黑不溜秋的影子,若非玄诚所站的位置恰到好处,还真发现不了他。
整个问禅山除了寺内收养修行的小沙弥,就只有谢离一个孩子。玄诚本疑心是这人小鬼大的孩儿跑来送死,却瞅见了一道隐约的寒光。
那是……
玄诚一怔,却见那矮小的黑影微微抬手,腕部以下竟是条锋利的钩子,朝他轻轻勾了勾。
情势危急,容不得太多考量,玄诚一咬牙,率先带着身边的人杀向来路,同时大喝一声:“前路断绝,当回援才是!”
走跳江湖的人除了功夫要过得去,还得会察言观色辨明局势,何况跟他同路来到断崖的大多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后,他们很快开始了反击,单以武学之能稳压这批杀手不止一头,奈何对方身备暗器毒刃,彼此合作无间,叫众人投鼠忌器,不得不在混乱中僵持。
有了玄诚这一声呼喝,哪怕平日自视再高的人也没心思端前辈架子,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将双掌一抡,稳稳荡开一刀一剑,大声呼唤起来。原本各自为战的众人立刻向他聚拢,这下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紧随玄诚脚步冲向林中。
玄诚第一个冲进去,就见到那对他比划的黑影几个起落跳得远了,林中暗影幢幢,显然还有人埋伏。他心中犹豫,脚下没守住劲,忽觉前方又是冷光一闪,有无形的寒意透骨而来,下意识地抽剑一挡,架住了一根极细的软钢丝。
下一刻,剑上阻力一卸,钢丝松垮落地,从旁边树后又露出一只手,冲他做了个手势。
身后杀声和奔跑声已近,玄诚再不迟疑,带着众人冲向前路。这么短短的距离间,背后忽然传来数声古怪连响,大部分人忍不住回头顾望,却见当先数名杀手的人头忽然飞起,无头之躯竟然还向前追赶了几步才扑倒在地,人头滚落砸出闷声,仿佛只是秋天树上落下的瓜果。
流淌的血色暴露了冷光,他们这才发现林中有无数柔韧钢丝纵横密布,或缠绕于树木石块,或持于暗中埋伏之人的手中,当葬魂宫杀手一如其中,便齐齐动手,展开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绞杀。
落后的几名杀手被这情形惊骇,不等他们吹哨示警,隐藏在此的黑影已然出动,转眼间战成一团,兵刃带血而过,短短几息后地上便又多了几具尸体,个个封喉绝命,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黑影共计二十余人,杀人之后将腕一抖,还沾着血的软钢丝被他们收回手中,飞快盘在了箭袖上,仿佛只是束袖的细丝绳。
山羊胡老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目光在这些黑影身上一扫:“阎王线、森罗裳,各位是从洞冥谷来的?”
黑影无人应答,反而是分作两边让开了一条路来,众人同时目光一凝,只见从断崖方向又走来三人,步伐似慢实快,上一刻还很远,下一霎已到近前。
当先一人灰头土脸,僧袍破烂,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残留血迹,一双眼紧闭着,手里倘若捧个钵盂,简直能把化缘当成要饭。这叫花子似的老僧目不能视,却准确地朝他们这边侧了侧头,轻声问道:“各位施主,无恙否?”
此言一出,玄诚众人脸色齐变,一人更是惊道:“色、色空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