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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仪此语犹如朝着洪武帝扔了一颗炸弹,朱元璋头疼欲裂,面色僵硬且惨白,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是承认了吧,朱元璋果然心虚!目的达到,徐妙仪适可而止,说道:“臣女莽撞,这话被不该说出口,毕竟为君者讳,为长者讳,为尊者讳。您是大明皇帝,九五至尊,要顾着大明千万子民的身家性命,谢家也好,谢再兴也罢,估计您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可是他们对于臣女而言,是母亲,是外祖父,是血浓于水的家人,臣女不能对他们的死亡和冤屈坐视不理。”
“臣女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面前,往事一件件回忆起来,臣女犹如生活在一片迷雾之中,臣女看不清反向,辨不清善恶忠奸人,几次撞得头破血流,差点丢了这条小命,迷雾一日不散,臣女一日便走不出去,永远困在此地,不得安宁。”
一时强硬试探过后,徐妙仪面露迷茫之色,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
朱元璋看着阶下跪着的少女眼含泪光,迷惘无助,总算没有命人将她拖出去砍了,只是冷冷道:“你屡次明知故犯,违抗君命,触怒龙颜,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罚你?”
徐妙仪说道:“臣女微不足道,皇上要打便打,要罚便罚。”
不过朱元璋还真不能把徐妙仪怎么样,身为君王,应有容人之量,何况没有外人在,外头无人知徐妙仪敢当面质问帝王,朱元璋的君威并没受损。
不过朱元璋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徐妙仪,他要黄俨将等候在外面的魏国公徐达叫进来。
朱元璋说道:“养子不教,父之过也。你这个女儿很有些顽劣,接回去好好当做千金大小姐教养着。朕听说你把她当半个儿子养着?这就是你当父亲的不对了。”
“自古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要顺从天理,莫要颠倒雌雄。她将来还要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整天舞枪弄棒,在血雨腥风里冒险,岂是为妇之道?”
徐达见龙颜不悦,脸色僵硬惨白,似乎刚刚动过怒气,自然不敢在皇上气头上忤逆圣意,低头说道:“是。微臣娇宠女儿太过了,回去一定好好教养她。”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朕也养闺女,也疼闺女,优待皇室公主们,要星星不给月亮,可是公主宠归宠,但你可见朕的那位公主敢耍小性子非要参与国事?当年谢再兴案,还有现在年大人,刘大人的死亡,早就不是你女儿和幕后之人的私人恩怨,而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御案。”
“朕只命锦衣卫彻查此案,连刑部,大理寺等不得干预,连你这个一品公爵都不能过问,你女儿却频频干预此案。朕看在她年幼无知,以前还救过朕和皇后的份上,从不和她计较,可从今以后,朕不希望再看见她瞎蹦跶了。”
闻言,徐妙仪大急,说道:“皇上,臣女并非故意干预此案,臣女只是协助破案,以尽微薄之力而已。”
朱元璋说道:“你还在狡辩!年大人是怎么死的?若不是你擅做主张,私下找年大人说话,年大人会自裁嫁祸给你?倘若你本本分分的当大小姐,年大人自有锦衣卫从暗中查访,年大人说不定会招出幕后黑手,揭开真相。是你的莽撞无知使得一条条线索断裂,案件一次次走进死胡同。你总是不甘心放手,是觉得锦衣卫无能、朕识人不清吗?”
徐妙仪性子再犟,也知此时不好再撩朱元璋的龙须了,跪地说道:“臣女不敢!”
朱元璋看着徐妙仪顺从的跪拜身影,婀娜的身躯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似的微微颤抖,朱元璋暗道:还知道怕就好,倘若此女目无君威,藐视皇权,纵使再有才华,出身高贵,断不能容她了!
看着倔强的女儿终于服软了,一旁的徐达即慷慨,也心疼,跪地说道:“都是微臣的错,微臣当年没有保护好她,导致父女分离十年,女儿流落民间十年,性子野了些,微臣以后定好好管束她。”
朱元璋摆了摆手,“都起来了吧,快要过年了,不许再生事端,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谢主隆恩!”徐达松了一口气,忙扶着徐妙仪退下。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朱棣一直在殿外等候,见徐家父女出来,两人脸色虽都不好看,刚才里头肯定发生过大事,但徐家父女能全须全尾的出了大殿,至少说明风暴已过,父皇并没有将徐妙仪如何。
朱棣和徐妙仪四目相对,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尽量克制着思恋和担心,对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徐妙仪在父亲的搀扶下走出皇宫,徐达展开狐裘,将女儿护在怀中前行,尽量不让风雪吹着女儿,低声一叹,说道:“你……从此改了吧。”
徐妙仪沉默垂首不语,她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亲已经屈服皇权,取消了她“半个儿子”的特权,以后她必须和三个妹妹一样,从此守着闺门,绣花看书打发时光,然后等着父亲给她找一门亲事,嫁出去,在另一个宅门里看着四角天空,不得自由。除了相夫教子,也不得有其他的理想和追求了。
偌大皇宫,飞雪连天,皇宫冗长的甬道里,只有这一对父女缓缓前行,留下一大一小两队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