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嘶……陶副队可没说这地方这么大!”郎乔敏捷地顺着树林蹿上旧厂房后山的小树林,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先抽了口凉气。
木材厂也好、租车行也好,现在都已经破败不堪,周遭长满了杂草。占地面积却叫人叹为观止,足有一个学校那么大,外面围了一圈车,密集的枪声在里面响起,郎乔一眼看见一串刺眼的血迹。
“明面上是租车停车的地方,实际藏匿着通缉犯,里面构造可能更复杂,我想想,我们从哪开始……”郎乔话没说完,肖海洋突然一把按下她的头。
郎乔骤然被打断,先是一愣,随即,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地躲在几棵并排而生的大树后面,听着那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跟他们擦肩而过后,又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好一会,郎乔才小心地往她藏车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压下肖海洋哆哆嗦嗦的枪口――幸亏这小子一紧张忘了开保险栓,不然当场走火就好玩了。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望远镜,见那伙人大概有十几个,个个拎着武器,步履飞快,往厂房背山的那一边跑去。
“这些人干嘛的?”
“我觉得是张春龄的手下,”肖海洋几不可闻地说,“你看,他们好像特别熟悉地形。”
“等等,我记得陶副好像是说……是那个朗诵者把张春龄引过来的?可是这里不是春来集团的老巢吗?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那个什么朗诵者的头头脑子没毛病吧?”
“张家兄弟一直藏在幕后,应该是很谨慎很怕死的人,陌生地方,他们不见得敢来这么快。可能朗诵者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无所顾忌。”肖海洋顿了顿,说,“小乔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满心疑虑的郎乔被他叫得一愣,心口毫无预兆地“咯噔”一下,不合时宜的记忆好像一根小针,不轻不重地刺了她一下。
小乔姐……
只有小武刚来市局的时候,才这样叫过她。
“走,”她的眼神锋利起来,“跟着他们。”
郎乔猜得没错,废弃的车场地下构造确实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复杂,堪比蚁穴。
仓库、细窄的通道互相交叠,到处都是假墙和密道,完美地把对外做生意的伪装和藏污纳垢的地方分开了。
费渡大致扫了一眼,已经隐约猜出来了——这里很可能是“罗浮宫”和“蜂巢”的前身。
范思远不知事先来调查过多少次,十分轻车熟路,在张春龄猛烈的火力围攻下,他带着一帮人飞快地撤到地下。
地下有一个四面都是厚重水泥墙的空间,仿造防空洞建的,入口处是一道厚重的保险门,可以严丝合缝地关上,保险门刷着与周围墙壁一模一样的灰色,不凑近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这里还别有洞天。
门上留着观察镜和留给子弹飞的小孔,可以架十多条槍,简直像个堡垒。
费渡被人粗暴地扔在水泥地面上,偏头一看,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范思远他们那一伙人居然还把费承宇这累赘也带过来了。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缘故,费渡的视野有一点发黯,他用力闭了一会眼睛,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我猜这里应该离苏慧抛尸的地方不远,对不对,范老师?”
封闭空间里说话有回音,他一出声,周围几个范思远的信徒立刻很不友好地用槍口对准了他。
费渡浑不在意:“你是跟着许文超和苏落盏找到这里的吗?怪不得……”
范思远:“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苏落盏会知道二十多年前苏筱岚作案的细节。”费渡说,“苏落盏是个嫉妒成性的小变态,折磨人是她的乐趣,如果她‘机缘巧合’知道了苏筱岚当年发明的骚扰电话,一定会忍不住模仿——真是四两拨千斤的高明手法。”
“你闭嘴!”一直给范思远推轮椅的女人突然出了声。
费渡在光线晦暗的地方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这个过程中,你们一定多次目睹过小女孩们的尸体被运送到这里吧?真是可怜,那么多、那么小的女孩,花骨朵都还没打开,就被人□□至死,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女人忍无可忍,大步向他走过去,一把揪起了费渡的领子。
费渡:“范老师,重要道具爱惜一点好不好?”
范思远叹了口气,喝止了自己手下的人:“若冰。”
女人双手颤抖,抬起来的巴掌停在半空。
费渡惊讶地发现,她眼睛里居然有眼泪。
范思远沉声说:“我们或许可以阻止一两起案子,救下几个女孩,但那又怎么样?抓一个许文超和一个苏落盏并不能改变什么,许文超只是个变态的傀儡,什么都不知道,苏家第三代的小怪物根本连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都还没到。他们背后的春来集团才是罪魁祸首,剁它一根触须根本不痛不痒,因小失大,只会让更多的人遭受痛苦——若冰,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我知道,”女人小声说,“老师,我明白。”
费渡眉心一动:“哦,是吗?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光是见死不救啊。杀何忠义的赵浩昌确实是个人渣,但人渣动手杀人也是有成本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用这手段?是谁让他坚定地认为何忠义是个寄生虫一样的瘾君子的?那条暗指‘金三角空地’的短信又是谁发的?我有缘跟何忠义说过几句话,他又内向又胆小,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想不通,他当时是怎么鼓足勇气,去‘纠缠’张婷这个陌生的大姑娘的?”
“还有董晓晴,郑凯风的第二任联络人卓迎春去世后,你们的人趁虚而入,知道郑凯风打算和周峻茂窝里反,所以替他安排了董乾这个完美的凶手——像安排卢国盛刺杀冯斌一样——之后骗了董晓晴那个傻丫头……”
“我们没有骗她!”女人大声反驳,“我们只是告诉她真相!她难道没有权利知道自己父母的真实死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