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在唐懿的回忆之中,静静地听着彦茗与祁渊的谈话。
他们二人,在此日之前,似是从未有过这般的交谈。
此前,只有彦茗对祁渊心底下暗暗的仰慕与爱恋,以及祁渊对她的厌恶与视而不见。
阿真待在高高的院墙之上,得知他二人今日在此相聚,是因昨日的太后寿宴上,彦茗弹奏了一曲琵琶,是祁渊闻所未闻的。
“这……”阿真表示看不透此些个书卷气浓郁之人,“此前是水火不容,只因一曲琵琶,却是在夜间私会……”
是自己离世太久,便忘却了人世间的行事作风了?
阿真想了想后,认为还是做一只亡灵比较完满;最起码两只亡灵之间,从不相往来,到如胶似漆,还是需要经过一系列的事态发展。
“昨日……你上台为我解围,甚是感激。”彦茗的手里紧紧攒着白绢,回想着昨日于台上演奏琵琶曲之时,惊觉台下有五皇子前来,便在刹那间忘却了曲子。
祁渊静待片刻,见彦茗依旧久久地望着他,便从腰间拿出一根箫。
他黑袍一袭,青丝微拂,大步向她走去。
彦茗不曾想到,祁渊竟是与她并肩而立,站于寿宴的戏台之上;他微微转身,向她轻轻示意手中的箫,随后便转身吹箫。
箫声渐起,回旋清脆,竟是与彦茗方才弹奏的琵琶曲无异;他身姿挺拔,眼神之中散去了平日里凛然的英锐之气,取而代之的是融于灯火之中的柔情。
彦茗轻轻抱起手中的琵琶,拨弄琴弦,与他的箫声合为一体,在寿宴的上空久久盘旋。
回想昨日,一切还是那么清晰;彦茗略是羞涩地抬头看他,而夜色浓重里,他的眼眸模糊不清,看不清颜色。
阿真坐在墙头,脚丫晃晃悠悠;她快要沦陷在彦茗与祁渊渐浓的情愫之中了,完全忘却了此处是唐懿的幻境,而今夜,便是彦茗死去的那一日。
“那琵琶曲,虽是极好,可曲间似是纷扰,彦小姐是否为情所困?”祁渊终是开口,言语之间,却仍旧不愠不火。
彦茗愕然,不知他会有此一问。
许久之后,她便低下头,一笑了之。
四年前,她抛下尊严与矜持,在聚贤院的榕树下,笑吟吟地朝他说着,“茗儿想成为五皇子心上之人。”
四年后,他虽是持箫上台,为她解围,却似忘却一切地问她,“彦小姐是否为情所困?”
彦茗啊彦茗,他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五皇子,你怎的……竟会以为他为了四年前的表白,而深夜一聚呢?
她紧紧攒着手里的白绢,不停地颤抖。
信鸽传来皇城的消息,是封密件,却是直直交至丞相府小姐的手中;彦茗虽是疑惑,却还是打开一观,所见之处,竟是整齐的字迹,落款之处是祁渊。
“昨日闻彦小姐琵琶曲,甚得我心。今夜子时,欲小姐府外一聚。祁渊。”
彦茗欢欣地换上华服,在妆镜之前整妆许久;又是唤小玉寻到白绢,当即提笔写下字迹。
黎洲有一习俗,若是男女生情,白绢题字,赠与心上之人,便可相爱永世。
“彦小姐,还有何事相告?”
安宁夜色之间,祁渊的声音将陷入混沌之中的彦茗点醒。
“无事。”彦茗强颜欢笑,向他望去。
他静默片刻,开口了,“如此,彦小姐便回府,我亦是要回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