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 正月十六,兰生到了五公主府门前。
今日,公主请吃饭。
兰生收到帖子时,尽管和五公主交情不错,仍犹豫要不要去。私下关系虽好,但她已不再是王妃,与皇族来往很容易惹祸上身,而没了王妃身份的保护,祸事可能变成惩罚,又来一回生死劫。她想想还真有点怕,所以就婉拒了。但第二张帖子又来,说是专请她一人,她这才改变主意。
不过,从帘缝里往外瞧,这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分明宾客纷至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小姐。”无果赶车,但知前因后果。
兰生虽是小事迷糊的性子,却只一眼就能瞧出马车的价值。今日来得非富则贵,哪里是请她一人,全帝都的达官贵人都到齐了吧。
“兰造主可在车里?”这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兰生见那人三四十岁,穿得是公主府管事服,团绣簇锦,青鸟振翅,还不是一般管事,而且相貌俊朗,玉面星眸,站在那儿垂目恭谨,却似一道明光打眼。不愧是公主府,连仆人都出彩。
“我在。”以兰造主相称呼,亦对她尊重,她因此领情,打消回家的念头。
“小的莫奕,公主殿下让小的跟兰造主致歉,本来每季头月里的十五,驸马都会举行诗画赏品会,却不知今年正月延后一日,故而和邀您的日子重了。公主殿下知您不喜人多应酬,但好在公主府大得很,她请她的客,驸马待驸马的客,可以互不相扰。小的特来给兰造主带路,兰造主也不必下车,马车可从北门入,直达公主招待您的观云阁。”
兰生道声劳烦,莫奕就坐到无果身边,接过缰绳,熟练地赶车绕道。
果然公主府大得很,从北门进去后,周遭倏地宁静,不闻半点嘈杂人声,只有鸟儿偶然啾啾,落入清寂的残雪和青瓦之间。她不是头一回来公主府,却是头一回从北面入,自帘后惊鸿几瞥,觉得这里殿阁的风格比正宅多了悠远古意,大荣过于繁琐的雕草斗纹难得消失于这般等级的府邸,大石铺地,大木造柱,大间去墙,配以不起眼的乌瓦墨漆,直棱的窗,直棂的栏,少见曲折,连园林的摆布都简单到底,一切服务于整体,静养灵魂的沉着香气弥漫这个空间。
“这面北府,不是同一大匠建造吧?”兰生好奇问道。
车外静了一瞬,莫奕答道,“兰造主好眼力,这一片是小郡王出生后加造的,而那时原本造公主府的大匠已经告老还乡。”
“这里是工造司哪位大匠负责呢?”兰生原以为工造司没有风格如此大气的匠师,很想知道是谁。
“小的不知。”
对于莫奕的回答,虽然略有失望,却也在兰生意料之中。工造司官僚之风臭不可闻,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奉承拍马者春风得意,钻研技艺真有大才者,多半心灰意冷,落得一鼻子灰而退场。
待莫奕再开口,马车停下,藏青的观云阁坐落苍灰石台上,六间长,简歇山的顶尖,朴原木的檐下,贵不见金,华不显丽,就是一字——美。
五公主的笑声比兰生的鞋尖先落地,“真是光彩照人,瞧瞧这脸蛋儿,比当着王妃的时候更水灵,这是要气煞我们这些不敢晒太阳等着养白的人吗?”
“民妇见过公主殿下。”平民百姓见皇族,可不是晚辈见长辈,兰生要跪。
五公主却立刻扶住,笑道,“你腹中可是瑾王世子,万一跪出个好歹,我担待不起。”
“……也未必是男娃娃,我喜欢女娃娃更多些。”兰生其实在想,这谎越说越真,不知垫枕头掉枕头好不好办。“而且公主殿下说笑,我已非瑾王妃,即便生儿,怎么也不能是世子。”
五公主眨眨眼,“那可不好说,你怀上这孩子时,尚为瑾王正妃……”大概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远,笑着说回来,“本想早些请你,凑个好年的兴子,谁知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连一座小山着火都找我来问。再者,还有瑶璇的事。手忙脚乱的,竟抽不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