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太子册封大典,举国欢庆,帝都更是要连庆三日不落灯火。皇帝太子和贵族百官在大殿庆宴,而皇朝地位最高的仕女贵妇们聚集宫楼青龙阙,一边享受丝竹乐声,一边等待夜晚烟火。
来到大荣的第二个初夏,兰生因六皇子妃的身份,莫名处于这样勾心斗角的权贵圈中,感觉不如在瑶镇看霸王。更遑论,原本十拿九稳的太子妃头衔与她无缘,她自己倒没什么,但别人看她的目光就各种意味,让她来了之后,懊恼不应该来。尤其今日庆典还特意模仿民间夜市,阙廊之间挂花灯猜灯谜,套圈掷箭等小游戏,很活泼,也可以随处走。即便她避开了太后王妃公主郡主太子妃五皇嫂一干人等,躲在旮旯里,却避不开有心来寻晦气的“老友”。
老友其实也没几个,最“熟”的那个是京家大小姐京秋,不过这会儿来得是安家不得了的千金安纹佩,还有黄阁老孙女和方道士女儿。三朵花。
安纹佩连礼都不施,显然上回窗户砸头没能让她变好,幸灾乐祸道,“这么大喜的日子,兰子妃娘娘躲在这儿,怕谁不知娘娘心里难受吗?”
安纹佩对兰生的讨厌并非没出处。原来是因为厌恶安鹄连带厌恶,后来是因为兰生成了六皇子妃。她自小喜欢六皇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心上人,谁知输给南月玉蕊也就算了,到头来竟让庶出的兰生占上位。尽管六皇子变成这副活死人的模样,更是失宠失太子位,爹娘都在庆幸还好没说成她和六皇子的婚事,但她就是看兰生不顺眼。像那样庶出的平凡女,就该跟安鹄凑作堆,给她低声下气。而不是现在,她可以偷不作礼,可六皇子妃的身份在人前高她一截,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兰生凭阑而坐,对安纹佩的挑衅连假客气都懒,“三位是忘了行礼,还是故意不行礼?本妃难道是三位的闺蜜?”贵族就喜欢用地位身份压人,她不装大方,也要讲讲圈里时兴,计较一下。
黄小姐和方小姐福身屈膝。
安纹佩却任性惯了,“看你还能摆多久六皇子妃的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一早你让奇妃娘娘拒之门外。原本是借你逃过死劫的吉运为六殿下冲喜,想不到殿下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糟了。克星就是克星,哪能变成福人儿呢?这些日子都在准备太子册封,过了今日,娘娘会请钦天监大人亲自占卦看六殿下的姻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今日我还是六皇子妃,你要是再不好好问安,我就叫人来扇你巴掌了。”话那么多,嘴巴那么大,名门望族的教养其实也参差不齐的。
“你敢……”啪!安纹佩只觉得半张脸火辣辣疼,呲牙摸着,暗恼宫楼上风太大,同时不自觉行了礼。
这么近的距离,已是兰生得心应手运用风力的范围之内,扇个巴掌属于小事一桩。
“安小姐可以走了。”兰生一抬手。
她看得见,别人看不见,一道紫风出去,绕上安纹佩双手双脚的时候变了灰色,刹那仿佛形成一个风眼,吸引了楼台上所有的风,吹得三人眼睛睁不开,只能身体随之转走。等风劲过了,发现离兰生已远。
安纹佩自然不懂其中缘故,还跺脚耍脾气,“这风怎么不把她吹下台去?娘是蛮族,她更卑贱,还敢这般厚颜无耻命令我?就算仗着南月这个姓,也得意不了多久,等金薇玉蕊嫁人,明月流就彻底无能了。”
黄小姐方小姐诺诺称是,这让安纹佩抬起孔雀一样骄傲的脑袋,讨好西平王妃去了。她对泫赛那个石头一样的冷男子打心眼不喜欢,但她要是被西平王妃相中,及不上皇子妃,世子妃也不错。而且,她娘说了,泫赛将来继承西平王王位,回西平封地,她就是王妃娘娘,一方土上最高贵的女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比帝都里的女人们自在得多。
但安纹佩走到西平王妃那儿一看,差点气炸。王妃正拉着金薇的手亲热说话,一众千金都干瞪着眼心里犯酸,却没一个敢上去打断的。天女啊,要是愿意许给西平世子爷,还算下嫁呢。
兰生这旮旯,躲得隐蔽,看得清楚,自然将西平王妃对金薇的喜欢瞧进了眼。泫赛人不错,金薇要是嫁他,郎才女貌不必说,大概会过得比较省心。像她们这种所谓的大家千金,嫁人后能很省心是十分难得的好命。
该迷糊时份外精明,兰生陡然想到柳二当家身上的刻字,婚事要成了,这个不会影响金薇的幸福吧?等柳夏回来,跟他商量改刻别的好了。
柳夏去白岭已有数月。古代交通不便,随便一个旅行就是一年半载的,也很容易出现“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情况。
“到处找你,你倒是藏得好。”五公主的声音到,人也到,笑闪了出来。
这位辈份身份都比她高,兰生却拍拍身旁空位,“五姑姑来得正好,我占了几个看烟火的好位子,本打算等开始时叫人请你和惠哥来。”
五公主坐下,定眼瞧她,“瘦了。”
因为吃饭的桌友没了,兰生但道,“我要胖了,奇妃娘娘更会不舒服,哪有儿子受难儿媳妇却吃睡照香的道理。”
“出了这种事,心里难免要生气,这时候只有冲亲近的人才发火。奇妃向来柔和性子,但婆媳难处,自古如是,她若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日家宴,公主和驸马不在帝都,没看到乱象。
“兰生明白,谢公主关心。”三皇子当了太子,奇妃言下之意说她克老六,还有周围那些星星点点的幸灾乐祸,她一点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