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武将轻袍的年轻男子起身招手,立刻有名内卫捧了托盘过来,盘中一叠黄灿袍,金龙舞天,确实是龙袍不错。
皇帝就算想睁眼说瞎话,在场有工造司官员,工匠工人,左龙营侍卫,众目睽睽。况且,他这时心里的滋味可谓不好受。就跟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他不能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之前相信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决不会如此,现在一件龙袍如铁证,情绪便开始逆转了。眼底酝酿着风暴,心里也有龙卷风,能将最心爱六儿的形象彻底摧毁掉。
“这位将军。”兰生看到托盘时就觉得好笑,必须开这个口,“既然发现了龙袍,就该留在原处保护现场,不让任何人破坏线索才是。你这么捧过来,谁知道是有人嫁祸还是六殿下所为?”
这话就像给皇帝心里的龙卷风装了刹车,嘎然停住。眼中的暴怒沉深,冷冷瞥过不远处的两个儿子,不错,他怎么可以忘了嫁祸的可能呢?
将军姓李,左龙营今日当值都尉,因巡到明月殿附近而赶上这摊事。年轻,宫里又很“太平”,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
他让兰生问住,立刻显得憨头虎脑,“呃……卑职是怕龙袍有损……”
兰生厉害起来嘴不饶人,“这龙袍不管是不是六殿下藏的,又不是真天子袍,有什么怕损的?就怕有人居心不良趁乱放火。”
小李将军呃了半晌,最后指着镜月殿塌了的一处,“卑职只将龙袍取出,其他地方不曾动过,本来就压在书房墙下。”
兰生看过去,镜月殿别处都还没动,唯有书房拆了门墙和内墙,不禁哼笑,“倒是会拆,左边不动,右边不动,偏偏拆中藏袍的地方。”
众人听了暗道有理,连东平王都多看兰生一眼。
五皇子想要反驳,却被三皇子拉了一把,示意他静观其变。没有美色当前的三皇子,还是有些判断力的。论嫁祸,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自己,越想澄清越引父皇怀疑。
奇妃抚额痛面,皇帝便让东平王代他问,扶奇妃坐下,任她依偎在怀。
“工造司今日这里谁负责?”东平王发问。
采买工料的贺大人跪着,也是心惊胆战,回道,“下官虽不负责拆造,却是工造司品阶最高的了。”
东平王点点头,“书房拆墙时,你可看见了?”
“当时下官正催促工人搬料,虽然在场,却背对着书房。知道他们要拆墙,乍听坍塌时并未在意,直到有人惊呼墙里有奇怪包袱,下官才立刻过去看。原本靠书架的墙已全部拆除,下面压着黄绸包裹,露出一角金龙纹。下官不敢擅动,叫了李将军和季公公来,方知真是龙袍。”今日不该出门啊,遇到这么件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大事!
“谁最先发现墙里有物?”东平王感觉贺采办说得都是实情,至少能排除对他的怀疑。
书房那边跑来一小吏,身穿九品官服。另有一布衣工装汉子。两人一起近前,跪呼万岁。
小吏道,“卑职工造司丁部工长,是卑职和工役队长一起发现的。”
工役队长道,“小的一锤子下去就觉是空的,但也粗心,墙倒后才看到下面压了东西。”
“你等拆墙之前,可曾发觉有别处异样?”东平王问得比较细。
两人互相看看,又同时摇头。
“贺大人。”东平王问回来,“你既为采买,可是负责购进宫中所有修造材料?这月华宫修过几回了?”
“下官只负责一部分,但月华殿确实是下官管辖。下官任职以来,连今日在内,也就修过三回。第一回是六殿下刚搬进来之前,五岁那年。第二回六殿下十二岁生辰之际,那时只小修了几处,却包括书房。”贺采买记忆力不错,“暗格可能是那次做的。”
大家觉得这样的推测很正常。
兰生大不以为然,“未必,墙里做暗格又无需复杂工序。更何况既然是暗格,怎么会交给工造司来做?贺大人陈述事实就好,不用加入自己的揣测,容易误导他人。”
贺采买刚才看见兰生时,还以为只是长得相像的两个人,如今离得近瞅得真,方知是同一人。一声兰大姑娘差点脱口而出,但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认人,只好假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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