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珍皱眉,正要再说,却让月珍轻轻拉了下袖子。
月珍恬静如晨露,福身谢过,“娘娘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奴婢们是六殿下的人,也是娘娘的人。如今殿下身体欠安,一切听凭娘娘作主。”
兰生笑道,“外院客居是离这儿最近又算得舒适的唯一居所了,这会儿一位圣女的贵客住着,还有几间空房。家里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你们两位有心帮忙就最好不过。吴管事和钱管事是北院主管,你二人暂由他们安排差事,等六殿下醒了,我会再问他的意思。”
明珍脱口而出,“什么差事?”
“这我也不好说,看哪里需要人。”兰生挑了挑眉,凤眸俏笑,“两位既然是宫里出来的,想来能干得很,毕竟哪里的差事都不如宫中难为。六殿下如此器重你们,我可不好浪费了两位的才能。我也告诉你们一句心里话,嫁出去的女儿吃着娘家饭,虽说都是为了夫君的安康,但也不好带着太多吃白饭的人。所以无论是伴我陪嫁的,还是随六殿下出宫的,都得本份做事,最好一人当成两人来用。”
明珍五官都纠一起了,月珍用力拽住她,对兰生再一福,“娘娘说的是,奴婢们告退。”
兰生看明珍边走边不甘心地撞月珍,脚步快一步慢两步,能瞧出心里上着火。她但冷笑,这么看来,选六皇子嫁还不错。如果选了泫冉,让那位云华郡主弄上火又委屈的,就是自己了。正压侧。妻压妾,太天经地义。反之则是逆袭,实难讨喜,与本身好坏无关。她娘逆袭成功。却背负了多少骂,连她都曾不屑,但渐渐发现她娘的品性其实不糟糕,就是十分自我而已,跟她一样。
“一直觉得子妃娘娘能干,果然家事也处理得干脆。六皇子的宠姬似乎要吃苦头了。”化不开浓病的咳气,声线嘶哑,尾音总虚散。
兰生刹那以为自己错听,一回头,却见真是那人,双手拄杖,撑出正堂门槛。
他身旁一粒豌豆,走路总有蹦跳感,冲她高兴得打招呼,“兰……子妃娘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兰生沉面,原来冷静得只是表层,心火仍旺,“这是谁啊?怎么还敢上门充当客人?刚才那盘点心吃下去没有?给我吐出来!”
豌豆鼓起腮帮子,“都是我吃的,不吐!”
景荻垂着眼帘。抿嘴,却是憋笑辛苦。
兰生哈笑,“你知道我会说这样的话,故意不吃?”
“娘娘说得一点不错。今日长风祭白羊,娘娘心情一定不好,景某怎能只顾自己。哪怕冯娘子的手艺让娘娘私藏了,令人垂涎三尺。改日,娘娘心情好了,再招待景某如何?”
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告诉她!
兰生深呼吸。让烧裂的心面稍稍冷结,坐下来待客,“少东家一口没尝,怎知冯娘子在我这儿?”
“豌豆尝了,有花姑娘说新来的厨娘叫冯娘。除了冯娘子,还有谁?”景荻慢慢走进亭子,慢慢坐下。
有花要进亭子,却叫豌豆拉住。
“有花姐姐,我想去看看冯娘,向她讨教作粥的法子。只有她的粥,公子才能喝下一碗去。”小丫头不容分说将人带走。
风亭中点了灯,不华丽。兰生不喜欢金,院里所有灯片灯纸全换成轻暖明亮的橙色。香儿有花都不在,以为没人上茶,小坡子送来茶壶茶杯,又跑走了。
“你这里的人似乎都很机灵。”景荻没有给自己倒茶。
兰生也不帮他张罗,“似乎很机灵,还似乎很听话,说得很漂亮,做得也真像那么回事,但人心难料,用着干些杂活就罢了,不敢掏心挖肺。少东家以为呢?”
这夜徐风,不知是否因着灯色的关系,或者春深了,很舒适舒展。
“这世上能让我掏心挖肺的人一个也没有,娘娘有么?”咳一声,病青的凹面染了橘光,显得饱满些。然而,他的眼老是睁不开,就看不出本颜。
“一个还没有。”兰生所答却并非照搬,“我与少东家不同之处在于,我虽难信他人,但仍相信会有让我信任的人出现,或者在某事上会全心全意信一个人。锦绣山庄中,少东家说包我全料时,我便是全心信少东家的。我以为你是君子,而君子之诺重于山。”
“我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担不起君子之名,“你来之前,常沫已同全城供材商打过招呼,大家一致同意拒你于门外。”
“长风造要对付我,你也不是不知道,若直说不卖,我自然去找别的法子,不会怨你。可少东家欺瞒我,一边答应一边又换了劣等新木给我,本是迫于长风造势力有情可原,如今却和长风造一样恶劣。”不必骗她。
景荻沉默良久,“娘娘既然这么说了,也容我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