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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南月金薇来接妹妹,却交待婆子继续看管兰生。
兰生坐着,但笑不问。
南月金薇冷着脸,“昨日你说嫡长女该管着家事,我就管上一管。你泼雎夫人一脸一身的茶水,还附加好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乍听叫人哑口无言,却分明是强词夺理,存着为你娘报复的心思罢了。让祖母罚跪,却偷懒省力,连膝盖都没着过地。不知道你仗着谁敢这么任性,我便多罚你跪一日,这回换我身边的大丫头盯着,你不跪也可以,就一直待在祠堂,直到你跪满一日为止。”
“照你的意思,我娘是活该?”兰生心想,南月金薇说得还真对,她确实打着正理报复。
“你娘不是活该,难道我娘是?你要报复,我就不报复?”姐妹之情已留在昔日,金薇面上冰冷,“你们不回来也还罢了,既然回来了,今后有委屈就好好受着,因为我们不会当你和你娘是一家人。若不惹事,当你们远房亲戚寄住,若惹事,再赶你们一次,不过这辈子别想再踏进南月府一步,连你南月氏的姓一起摘掉。你信不信?”
兰生道声信,跟南月金薇挥手,“你既然拿嫡长的身份来压我,又显然偏心自己亲妹妹,我也无话好说,安然受罚就是。”
南月金薇转身就走,却没看到玉蕊,回头发现她冲兰生呆站,“玉蕊,愣着做什么?”
“姐姐,我也偷懒了。”玉蕊不动,“你多罚她一日,我也得多跪一日,否则怎算公允?”
“人人会说她偷懒,谁却会说你一字不是?”南月金薇想到玉蕊的烂好心肠,说起来昨日一杯水泼得她也吃惊,以为妹妹转了性子。
“人在做,天在看。姐姐你去吧,我这回好好跪,反省自身,今后再不任性了。”玉蕊说着要回去跪,却被南月金薇一把抓住。
她神色更清冷了,看都不看兰生一眼,但对玉蕊道,“好了,我不罚她,你也不用自罚,一日夜不吃不喝,你倒还有力气论公允。”
玉蕊牵了金薇的手,头靠上她的肩,“姐姐疼我,我最知道了。虽然不饿,却困得不行,我要睡姐姐的床。”
“随你。”金薇语调虽无波,仍看得出她对妹妹特别爱护。
姐妹俩亲亲热热走出去,丫头婆子也都跟着,转眼祠堂小院就清静下来。
兰生爬起,伸伸胳膊伸伸腿,脖子扭扭,一脚跨出门槛,自言自语道,“也不留个人,好歹告诉我怎么回自己院子。”
说归说,心里一点怨气也无,找准北边,有路就走,没路就绕,独自悠闲慢逛着。眼看打理过的景致里草陡高了两三寸,她想方向没错,正要继续前行,突然听到一连串的啪啪声直冲自己背后而来。她数月以来强身健体的锻炼起了作用,灵活往旁边连跳带蹦,离原地离了五六米开外,但见一球从那块儿滚过去。
“啊!啊!啊!”那球会发惨叫,四肢趴开,现出人形。
那是一小子,一小胖子,一过肥小胖子。
兰生笑得哈哈叉腰,兴灾乐祸道,“小胖子活该,想害人反害己。”想推她?球的体积小了点。
小胖子嘴一瘪,哇哩哇哩号啕大哭,坐在地上蹬短腿,活似蛤蟆,“来人哪!快来人!这刚来的,无能的,吃白饭的家伙,欺负本少爷!”
兰生眯起眼。她可以接受她爹娘对自己失望的心态,也无所谓老夫人和一干姐妹无视自己的冷淡,但一个胖得跟皮球有一拼的小子说她吃白饭?她还没欺负呢,就说欺负他,要是不教训,那就真对不起自己比他年长那么多年了。当下,挽了袖子上去,倒坐小胖子身上,对准他屁股一顿拍。
孤儿守则:有得欺你不欺,叫傻。
“说对不起。”她虽欺小,下手有数,也没真坐,雷声大雨点小,要得是威慑力。
“救命啊!杀人啦!”一点不出意外,小胖子叫得像杀猪。
不过,奇怪的是,他叫那么大声那么久,竟没有引得一个人来。
兰生先想,这北院真是完美的称霸地,但再一想,这小皮球穿得相当不错,对她有敌意,又自称少爷,应该是这家里除开她爹以外唯一的男丁南月凌了。既然如此,至少该蹦出来一个小厮书童之类的吧?
她又作势拍一阵皮球,皮球嗷嗷叫,却连鬼影都没有窜一窜。显然没得玩了,她立起来,任他假哭真闹,往自己院子走去。
“你站住!哈哈,怕了本少爷吧?”皮球弹起,有狂笑的前兆。
“欺负你半天都没个人来看热闹,太无聊。作为本代唯一男丁,南月凌,丢人的是你。”南月家的女儿尊贵,反过来说,南月家的儿子不尊贵。
南月凌虽知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微小,但让刚进家门的,跟他一样都属于没天分的兰生那么说,不禁满头冒火,甩开俩肥短腿又撞过来。
兰生这回没让,一手抵住南月凌的大头,笑看他两手两脚乱挥舞,却是风也不起,“你想欺负人,要么吃成一个大胖子把我压死,要么长高我两个头把我拎没气。这会儿,就算我刚来,就算我无能,家里最让人无视的那个还是你。”
南月凌十二岁了,听得懂这么明白的讽刺,一屁股坐地上,这回真哭,“每一个姐姐都欺负我!都瞧不起我!可我娘说了,你们都会嫁人的,等你们嫁出去,这个家就是我最大,我说了算。到时候,我就跟爹爹一样,是一家之主。我要把你们从族谱上除名,把你们的娘从家里赶出去,谁让你们都瞧不起我!”
那个没出声的蝶夫人原来也很会教孩子,这家里头还真没有能小看的人。兰生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跟一个被洗脑的孩子,没什么好说的。
但身后啪啪啪的,皮球竟跟了上来。
她也不管,自顾自走回自己的院子,说声回来了,却没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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