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营派来近百名兵士,将城门里里外外都围拢住,严密把守,不准任何人靠近。
来瞧热闹的人们,得隔着老远的距离,往城门张望,里三层外三层地涌在这街面上,冲城门那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李炽主仆二人,也混杂在人群之中。
在无名氏的掩护下,李炽巧妙地挪步,一点点挤到人群最前方,紧挨着城门守备立盾筑起的那道“墙”,停步在一名守备兵士面前。
那兵士见头戴纱帽、遮住面容的李炽挪步移到自己面前来,眼神便微微闪烁一下,左右看了一眼,趁人不注意,兵士装作弯腰去捡东西,人就矮下去半截。
眼前顿时无人遮挡,李炽的视线直落城门,城门门洞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守备营将领赵野,与景王殿下,以及一名前哨,三人在门洞里头站了片刻,哨兵指指地上,不知说了些什么,赵野将军低头紧盯着地面,面色极其凝重,眼底隐隐浮有几分骇怪之色。
李炽极目看去,发现本来悬挂在城门门洞上方的、百颗“叛贼”头颅果然不翼而飞,门洞上方残留着一根根悬挂头颅时所用的绳索,绳子上空空如也,而下方地面,赫然出现了四个字——
亡魂鸣冤!
每一个字,都有五尺宽、五尺长,四个字就已铺满了城门门洞正中央的那块地面,每个字的每个笔画、都像是用刀斧切割出来的,横竖撇捺都十分工整,乍一看,如同切割在地面石板上,倘若用手去摸,却又并非如此。
最奇怪的是,这几个字并非泼墨挥毫所书,亦非刀斧凿刻于地面,细看,像是猛然“浮现”在地上的,任凭兵士用笤帚、拖把怎么拖扫,都去除不掉。
“用水冲过几百遍了,冲不掉!”地上滩滩积水,字迹依旧明显,哨兵愁眉苦脸,“昨晚小的就在城楼上值勤,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兄弟们都怕、怕……闹鬼了!”
“锵啷”一声,赵野拔剑在手,往地上猛削一剑,青石板地面被硬生生削去一块,那个地方的字,却连一个笔画都没有少!
看来,地上的字,不仅扫不掉、冲不走,连铲子挖,都磨灭不了!
“怎会这样?!”景王殿下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暗道:莫非真是那百来颗人头作祟,冤魂来鸣冤闹腾了?!
站在外围的李炽,默然观察片刻,在旁人注意到他之前,猝然转身就走。
“公子,可有发现?”
穿出围观人群,不引人注意地走在街边,无名氏憋不住好奇,问道:“昨晚城门,当真闹鬼?”
“不!”李炽骤然停步,回头看他,“并非鬼神作祟,而是人为!”
“那些字……”无名氏大惑不解,“人为是怎么做到的?”
“玄法大宗!”李炽一语揭晓其中玄机,“有人在城楼与城门门洞之间凿孔作字,天明光线一照,字体投影在地面,光照角度加之机括凿孔,将字体放大,落下阴影,不知情的就以为是亡魂在留书鸣冤!”
“原来如此!”无名氏暗自咋舌:果是玄法大宗的能耐技法,眼力、手劲、计算的精准角度,加之迅捷身手,机括的巧妙,不露丝毫破绽,真不是常人所能及!“到底是何人所为?”
“亡魂鸣冤……”李炽脸色阴晴不定,“虽不是亡魂所为,但,眼下是真真有人来为豢龙一案中死去的人,鸣冤了!”
而且这回,并不是风传几句臆测之言,而是实打实付诸于行动!恰好在宁然发起攻势之时,猛加助推之力——城门百颗头颅失窃,“亡魂鸣冤”,此事必将传至庙堂,直达天子耳内,震惊朝野!
“糟了!”
李炽这回真切感受到:浪头起了,还不止三尺浪,天子脚下公然鸣冤,这是要闹翻长安,掀起惊涛骇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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