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欧拉满意地笑笑,接着说:“你不觉得数学有种特别的美感吗?冷而严肃。它高于人的意志,极为严格又极其朴素。它脱离人类情感,远离所谓自然,按照自己的规则,世世代代默默无闻地创造了一个井然有序的宇宙。不管你外界如何纷乱,也不管你人类自认为了解多少,它就是客观又理性地存在着。一直那么美,那么冷,那么严肃。”
“你是真喜欢数学啊。”钟扬看着她眼里那束神奇的光,忍不住发出感慨。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就挺像数学的,不懂得的人觉得无趣,懂得人……自然知道妙处。
陈凯杰大概配不上她吧。虽然那家伙是他朋友,而且按世俗的标准也挺出色,但有些类似于格局的东西,他比不上她。
唐欧拉喝着热呼呼的羊汤,身心都挺暖和。抬头看了眼同样正认真喝汤的钟扬,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当初根据外表粗略定下来的目标人选,就已经挺优秀的了。可想以后精心挑选的那位,得优秀成什么样啊?
“再吃点儿。”钟扬又掰了半个烧饼给她,补了句:“女同志有点肉比较好。”
唐欧拉接过了饼,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钟扬--?!”
忽然,一个远处的、略带疑惑的声音隔空响彻大堂。众人纷纷一顿,慢动作似的朝声源处看去。
唐欧拉跟着看了过去,钟扬则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妈、王姨、陈叔、郭大爷。”他礼貌地一一问候着眼前这站成一排的四位中老年朋友们。
唐欧拉傻愣愣地看着,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烧饼,缓慢起立。这四位朋友身穿标有“青春无极限”字样的统一户外服,头戴钓鱼帽,手拄登山杖。其中三位都挺慈眉善目的,面露着惊讶,欣喜非常。独独边上这位阿姨有些奇怪。她虽然皮肤娇好、五官端正,但气质十分复杂。
这阿姨新烫得头发估计不怎么受控制,小卷卷俏皮地从帽子边缘飞扬而出,配上她这张略显惆怅的脸,有些不大相配。唐欧拉估计这位就是钟扬的妈妈,俩人眼睛有些相似,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呢?不是说今天有事?”钟妈妈蹙眉质问儿子,眉宇间都是愁色。
“刚办完事,带朋友过来吃午饭。”钟扬大方解释。
“嗯……那你慢慢吃,不用记挂你妈我。”钟妈妈轻声说完,立刻扭头对旁边的友人感叹道:“桂英啊,走吧,咱们换一家吃去,省的我儿子不自在。”
钟扬低头苦笑,唐欧拉顿时傻眼。
这阿姨是不是过于感性了?还是她漏了什么信息?头回见一位中年阿姨埋怨儿子的时候活似被抛弃一般,声音虽不凄厉,台词也不算夸张,但那副“你怎么能如此对我”的表情,真可谓悲凉。
“妈……”钟扬上前一步,把母亲大人拉到自己的座位上,接着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对各位叔叔阿姨说:“一块儿坐吧。”
“哎哎哎,好、好。这家店可是不好找位子!”
“就是就是!每回来了都得等!”
“那就不客气了啊!”
叔叔阿姨们絮絮叨叨、毫不客气地陆续就坐,钟扬又是替他们拿碗筷,又是挨个端上羊汤的。伺候完他们,他看看唐欧拉,满脸歉意。接着转身快步要了两把凳子后,放到桌边。他一屁股坐下,示意她也坐。
唐欧拉看着这挤死人的小空间,和自己剩下的这半碗羊汤,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她木木地站着,不准备坐下去。可谁知刚准备开口就被钟扬拉到了位子上,一把塞回刚才那半块烧饼,面儿上说:“多吃点儿,别浪费。”
然后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告诉她:“忍忍,马上就能脱身。”
“……”唐欧拉拿着半块烧饼,看看诸位中老年朋友们,又看看钟扬,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姑娘你叫什么啊?”钟妈妈发出轻声细语般的询问。儿子平时什么都不告诉她,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有没有个女朋友。平时见他一面比登天都难!
钟扬替她回答:“叫她小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