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速过快的摩托为了躲避一只突然窜出来的野狗,车把一歪,冲到了旁边这个正要过马路的女人身上。女人被冲击力撞倒,皮包和雨伞滑落。摩托车虽然受到阻力摇晃了几下,但并没有失去控制。司机大惊过后一看撞了人,竟然顺势加了把油,极其缺德地飞奔逃离现场。
钟扬作为一个正义的旁观者,本能地下了车。可他再怎么迅速,也比不上做贼心虚的肇事司机快。
风雨交加,天色昏暗,那摩托又极其肮脏,根本看不清车牌号。他心里有些窝火,看了眼仍然倒在路边的女人,知道今天这事是管定了。
“你怎么样?”
“没事。”唐欧拉艰难地撑起右手,连头都没顾上抬,忍着身上的疼痛,迅速查看着自己散落一地的杂物。
钟扬站在旁边看着这人,不确定她是不是真没事。
恰巧路灯这时候亮了起来,他看清了她的脸。
细眉凤目,皮肤白皙,不算多有姿色,却意外地挺吸人眼球。胳膊腿细长,人长得不矮。头发扎得一丝不苟,这么大风雨都没能打乱一毫。她绝对伤到了什么地方,行动有些僵硬迟缓,对着散落在旁边杂物里的一盒粉状物进行着思考。
散出来的灰色粉末遇水成糊。她用右手捧着那些糊,一点一点地往盒子里头装。虽然行动不便,但她不慌不忙,神情更是自若。
暴雨砸在脸上,狂风不断地呼啸,连他都有些受不了地拿起她滑落的雨伞撑了起来,而这女人却像一点都不受影响似的,继续半蹲着收拾残局。
不得不承认她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尤其当联想起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那盒粉状物的颜色和质地时,眉梢挑了起来。
暴风雨夜配上高瘦惨白的年轻女人,再加上车祸和散落一地的骨灰。他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钟扬必须承认自己有点好奇,从来都是拿着骨灰进墓地的,还是头一回见从里头带着骨灰出来的。
但他能问吗?他只能替她撑着伞,挡着风,看着她一点一点,极其认真细致地把那些混合着泥水的骨灰装回盒子里头。
“谢谢。”收拾妥当后,唐欧拉缓缓地站了起来,左侧的胳膊疼得厉害,她眉头轻蹙。
“胳膊怎么样?”钟扬这会儿也注意到了她那只粗了几倍胳膊。
唐欧拉抬眼看他,这才正式把好心人的模样看了个仔细。即使她正忍着剧痛,脑子却还是有片刻的分神。当这种五官比例进入视线之后,她很难不去赞叹自然的美妙,斐波那契数列的美感再次得到验证。
“估计是脱臼了。”疼痛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平稳的声线也因此有些波动。
钟扬看着这个女人,有片刻的无语。画风清奇地手抓骨灰泥不够,胳膊脱臼肿胀到这种程度,竟然还能忍着一声不吭。他活到现在也算见过不少神人,今晚这个算是一位。
“你得去医院。”他指了下自己的车,决定好人做到底。
“谢谢。”唐欧拉几乎没有犹豫地道了谢。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车,承担好人突然变脸的风险。二是等公交,承担剧痛、暴风雨以及荒郊出事的风险。这是最基础概率问题,她连想都不用想。
上车,再次道谢,尽量让自己不弄脏别人的地盘。可浑身几乎湿透,很难不把泥水带进车里。
“车洗洗就行,你别动了。”钟扬见她低头看着自己弄出的痕迹,还试图用那只好胳膊从包里掏着纸巾什么的,立刻出声制止她。
唐欧拉抬眼看他,神情有些尴尬。等她把手机缓缓地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钟扬也有些傻眼。
尴尬归尴尬,唐欧拉还是迅速地把车牌号以及手机的定位跟踪链接发给了好友顾悠。不是她心眼多,只是这种能降低意外风险的事情实在没理由不做。
钟扬虽然没有千里眼,但还是在给她毛巾的时候瞥见了自己的车辆信息。
他胳膊顿了顿,笑了,“不错,挺有安全意识。身份证号需要么?”
唐欧拉一愣,抬头对上好心人略带戏谑的眼神。互看了几秒后,她认真地摇了摇头,接着无声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费劲地擦着头和脸。
钟扬彻底无语,笑着摇头上路。
年轻的陌生男女,虽然同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但一个无心社交,一个疼得冷汗直冒。寂静充斥了一路,直到钟扬把唐欧拉放到最近的医院之后,这段奇妙的旅程才算结束。
虽然最后她道谢的模样真诚可信,但他对这女人的印象却还是深深刻上了两个字:冷、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