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停下脚步,屏息望了许久,见徐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她便吃吃低声笑,抬臂勾住徐的脖颈,仰面望他,即便隔了些距离,我仿佛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爱娇动人,徐便低头下来,和她深深接吻……
我恐惊动了他二人,转身悄悄离去,回到舱房,辗转思量许久,心中原有的那一丝惆怅,终渐渐排遣而去。
其实我亦明白,即便没有徐,她也不大可能与我携手同行这人生之路,于她,我更多的,或许也是一种当初在露台偶遇,月光下那惊鸿一瞥过后的不甘和不舍吧。想到今夜聚餐饭毕,她特意追上了我,最后还拥抱了我的一幕,忽然觉得,即便追求失败了,但得了这样一个妹子,未免不是收之桑榆。
罢了,不必多想了,还是祝福她和徐吧。
去睡了!
又及,我为自己的心胸感到些须的欣慰,希望再接再厉。”
……
民国十年,2月8日。
军舰于昨日中午抵达天津港。当时我站在甲板上,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港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见军舰快要抵岸,军乐队奏起乐曲,旗帜招展,热闹极了。
我自小出生天津卫,对这里熟悉的就像自家后花园,这么多年,从没有见港口像今天这样,来了这么的人。两道临时拉出的警戒线前,站满了维持秩序的军警。码头上,除了受大总统委派前来迎接的一行人,剩下的都是民众和学生,中间还有诸多的报纸记者。
自然了,徐是昨天的焦点人物。中原战后,他没出现在庆功会上,而是连夜亲自南下去往江东接他夫人去了,虽官方不会明报,但神通广大的记者,总是能从各种渠道获悉他们想要的消息。中国人的天性里,对这种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难免总是好奇,何况此次事件的主角除去英雄美人,还夹杂了个同样大名鼎鼎的谭青麟,旁人早猜测无数。昨天码头来的这么多人,大部分恐怕都是抱着为亲眼目睹徐和她伉俪风采之目的而来的吧。
他们应该不会失望的。
我与徐从前不算深jiāo,但对他也略知一二,他为人向来低调,面对报纸记者,一向是没有多话的,但昨天,应该是他心情好的缘故,带她下船去往接车的那段路上,面对记者的围追截堵,破天荒的有问必答,全程笑容满面,最后临上车前,大公报记者请他和夫人合影拍照留念,他也应许了,今天他夫妇的合影就登上了报纸头条。所谓英雄凯旋,情场得意,大抵不过如此了。记得当时从下船到上车,短短一段不到百米的路,竟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父亲和小妈在家中设私宴,为徐和她接风,席间我留意到,他两人不时目光jiāo流,爱意溢于言表。我本已经想好不再挂怀,但终究还是觉得刺目,有些看不下去,借故提早离席。
我对徐,这辈子大概是没法真正做到释怀了。就这样吧,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
民国十三年,8月16日。
前几天是我结婚之日,因忙碌,日志耽搁了几天,今日趁着太太在客厅晤客,得闲遂补记一二。
我最后还是照了家中的安排,娶了这位世jiāo小姐做了太太。她可谓大家闺秀,容貌端丽,知书达理,性子也颇疏阔,温柔而贤淑。婚前我和她借相亲之机,约会过几次。对这桩婚姻,虽无惊喜,但也不算不满。
我想我大概是老了,或许人未老而心先老,这两年,渐渐对从前曾热衷的诸多勾当消退了兴趣,人人都诧异于我的变化,自然,我的父亲是十分欣慰的。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一开始我就是如今现在的我,那么我和她在法华饭店露台的那场偶遇,是否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我很快就把这个念头赶走了。有些不安,为自己现在还有这种不合时宜的荒唐念头。
从今开始,我就是有妇之夫了。我决心也好好地去对待一个女子。
婚礼那日,她和徐一道从四川赶来,出席了我的婚礼。
这两年,她跟随徐,生活往来于北京成都之间,天津倒不大住了,我已有一年没见到她面。此次重逢,她依旧明眸皓齿,眉目比之从前,甚至愈显明丽动人。徐同行,两人并肩而来,如同一对璧人。婚礼后,她和徐一道起来,含笑向我和妻子祝福恩爱白头,那么我也祝福她和徐恩爱白头吧。
结婚实在是件充满了繁琐的疲累之事。此刻依旧还有些乏,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