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堪破一切也没什么好的,”迦弥罗小声道,“让人连流泪也不会了……”
玄奘叹道:“流泪又有什么好的?难道人死还能复生吗?若是哭就能把人哭活,这个世界总已被眼泪淹没了。”
迦弥罗道:“我说不过你,也不知道流泪有什么好的,可我就是觉得,人应该流泪。”
玄奘淡然一笑,不再与她争辩。
“玄奘哥哥,我想跟你打个赌。”迦弥罗突然说道。
“赌什么?”玄奘问。
“赌我死后,你会为我流泪!”
玄奘心中一滞,抬起头来,正触到迦弥罗清亮的目光。
几天后,龟兹宰相沙尔多带着他的队伍来到了女儿国,与女儿国签署盟约并迎接大唐法师,这座小小的山地国家顿时热闹起来。
玄奘在专门迎接外国使臣的馆驿前见到了龟兹宰相,这位中年宰相身着锦褐,头戴巾帽,令玄奘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头并不像索戈及龟兹特使那样扁平——莫非,他本不是龟兹人?
正自奇怪,沙尔多宰相已经向玄奘合掌,行了个标准的佛家礼:“在下沙尔多,见过大唐法师。”
“不敢,”玄奘合掌还礼,突然心里一动,“檀越方才说,你叫沙尔多?”
“正是,”沙尔多道,“法师听说过在下吗?”
旁边的龟兹使臣哈哈一笑道:“宰相大人可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且佛学素养深厚,不逊于很多高僧。想不到就连玄奘法师,也听说过宰相的大名啊!”
玄奘又问道:“敢问檀越,可是楼兰人吗?”
“正是。”沙尔多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高僧——他怎么知道我是楼兰人?莫非,他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拥有法术神通?
玄奘也在打量着沙尔多,此人身材高大,棕红色的长发披在肩头,眼睛呈淡蓝色,果然与伊塔有几分相像。
“檀越是否是从飒秣建国而来?”玄奘接着问道。
沙尔多眼中惊奇之色更甚。
“正是。”他回答道,神态越加恭敬。
一旁的龟兹使臣再次大笑:“想不到大唐法师还有这一手,善于相术。这可真是了不起啊!”
“非是贫僧善于相术,”玄奘合掌解释道,“只因贫僧在阿耆尼国王城西二百里处,曾见过一位老檀越,智慧广博,犹善医术。是他向贫僧说起过沙尔多的名字。”
“原来如此!”沙尔多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我的父亲便在阿耆尼国,法师见到的那位老人,说不定就是他!”
“敢问檀越,令尊如何称呼?”玄奘问道。
虽然他一向容易信任别人,但这一路之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使得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凡事先问个清楚再做打算。
“父亲名叫扎迈奇,”沙尔多说道,“法师在阿耆尼国所见的可是他么?”
“正是,”玄奘见对上了号,心中顿觉轻松,高兴地说道,“当时我们途中遇匪,很多伙伴受了重伤,多亏令尊给他们疗伤,才得以荃愈。玄奘一直感激不尽。”
沙尔多面呈喜色,道:“父亲还是这般热心。他的身体可还好吗?”
“老檀越身体很好,”玄奘点头道,“只是他说自己年纪老迈,叫贫僧将你的女儿带来见你。”
沙尔多不禁一愣,却见玄奘身后走过来一个面貌清秀的手力。
“伊塔见过父亲。”这位“手力”的声音竟极为轻柔悦耳,说完这话后,双目含泪,盈盈下拜。
沙尔多呆住了,忙伸手扶住她,仔细打量着:“你是伊塔?”
伊塔想要答“是”,话未出口却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不错!你果然是伊塔!”沙尔多张开双臂,兴奋地说道,“你离开家的时候只有五岁,小时候的模样,我还记得!”
他真的是父亲!伊塔扑到父亲怀里,眼泪扑簇簇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