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万圣节前夕。
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空气中带着冰雪的纯净,堆积在沟洼里的雪干飒飒的,小风一吹飘飘扬扬,像万点银粉撒在笔直的公路上。可惜冬天毕竟寒冷,下午四点左右,寒风开始呼啸着,吹走地面的积雪,并让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不过此时,太阳也毫不吝惜地射放出它灿烂的光芒,给街上的行人,路边的树木、楼房都镀上了一层刮不掉的黄金。大雪纷飞,居住在静冈市的人们,好象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的境界,来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童话般的世界。
这就是摩子终于回到老家后,最先做出的感慨,真不愧是文学专业的女孩,触景生情的水平实在太出色了。而美冬站在一旁,也毫不客气地把这份功劳按在了自己头上,用她的话说就是,因为两人都是同一份基因,而美冬是先出生的那个!
“越是做妹妹的那个人,才越想当姐姐。”摩子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所以这恰恰证明了你是妹妹,我是姐姐。”
然后美冬翻起白眼:“所以你这句话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不也是在跟我挣姐姐的位置吗?”
然后摩子理直气壮:“咱们现在的争论是你先挑起来的啊,既然是你先挑起来的,那么当然是你想跟我争咯。我刚刚说的话只是防守反击而已,你懂吗?你不懂吧?你懂吗?你果然不懂吧,你果然就是不懂呢,你看你表情都告诉我你不懂了,所以你果然不懂吧?不懂了吧?到底是妹妹啊,乖乖听姐姐的教导吧!”
然后沉默良久,美冬开始碎碎念。
“文科生惹不起……”
大概就是这样吧,两人都有些小激动,因为她们都很久没回老家了,这点尤其对摩子很明显。其实静冈也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所以正因如此,才更给人以家的感觉,而不是繁华碌碌的东京,让人轻易地迷失其中。
现在是圣诞节前夕,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恰当的时间点,让老家的两位妇人有理由出国玩去,而且还是祖母一直想去的夏威夷。因为像圣诞节这种节日,对日本人而言,主要都是由年轻人的约会承包了的,其他人不会对真的对它多么上心。像欧美那样在前夜居家团圆的事,日本民众真得是疯了,才会完全照搬。
所以,恰当的理由甩掉宅里人,恰当的时间不会有更多人叨扰,两姐妹手牵着手,在东京那里钻入汽车,然后一路开了回来。
嗯,没错,当然是在东京那里手牵手了,因为她们是开车回来的啊,根本没在市里徒步嘛。新干线的确是一个选择,但既然没有司机接站的话,她们就得步行横穿大半个城市,然后在徒步上山诶。或者打出租也可以,但那不就给人留下印象了吗,就算她们戴着口罩遮掩身份,宫本邸也不是普通人能常去的地方哦。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自己开车的好,美冬可正经是个老司机,区区一个长途根本不在话下。就象现在,她一边和摩子拌嘴,一边驶上通往山坡密林的公路,什么都不耽误。
然后,就是那时隔良久再现的一幕。山势陡峭,纵深惊人,公路蜿蜒曲折,一侧的岩石峭壁略显高耸,一侧的丛丛林木遮天蔽日。好在傍晚时分的夕阳光芒还算强烈,倒不至于徒增风险,只是难免让普通人等心生畏惧罢了。
当轿车驶过一条弯路时,美冬顺势望向山下。
海拔堪有百米,自西向东,自南向北,一整个静冈市都在俯瞰范围内,洒落在夕阳金黄的光辉下。然后是码头,东北沿线较南方一带,一座奇型半岛伸出大陆,手臂般围出一片内湾,本州重工集团所在的清水港,可不久位于那里吗?
“怎么了,美冬?”
摩子坐在邻座,拍拍姐妹的手背:“注意看路啊,你可是司机。”
“哦,不好意思。”
美冬轻轻咋了下舌,她只是很久没回来,那难免心生感慨罢了,既然摩子都提醒了,她当即不再多想,重新猛增汽车马力。
然后,她就只管盯着前方的道路。
依然还是熟悉的景色,依然还是熟悉的模样,一片葱郁高耸的针叶树林,被四排道宽的私人行车道分列两侧。近百米开外的笔直尽头,一片城墙般延绵的铁栏护墙,转瞬间映入来宾的眼帘。一座城堡般庞大的欧式公馆,在铁门内的私家林荫道尽头,正静候着户主的莅临。
“还记得我第一次以你的身份,把和纱接到这里玩时,她就是这么评价的。”
在等待铁门开启时,美冬说道:“简直就是一口棺材。”
摩子没有否认:“嗯,华丽而庞大的棺材,是这个道理。”
吱嘎声响中,七米多宽的双扇铁栅门缓缓开启。护栏围墙延伸至左右两侧,皆有米许灌木种植在内侧,搭配以公路两侧的丛丛松针冷杉,将整栋宅邸花园完全遮掩在林荫下。汽车沿着石板路缓缓驶入,姐妹两人都有注意到,因为宅邸里的住户都已远赴海外旅游,所以每一扇窗户的遮光帘都拉了起来。
“很阴森啊……”
美冬苦笑,看着这栋被夕阳光芒晒得金黄的庞大官邸,苦笑中带着由衷的戏谑和讽刺。
洋馆呈门字形,三层高度,外壳为灰色大理石材质,俨然一股浓厚的哥特式和巴伐利亚风混合。而且这真是好一栋庞大的建筑,从洋馆左翼数到右翼,从一层数到三层,十扇二十扇,整栋宅邸的窗户总数至少也高达六十。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习惯性把最可能的选项列到最后了。”
美冬说道:“这分明就是《无人生还》一样的环境嘛,只是那个是无人岛上的公馆,这个是深山密林里的而已。既然咱们的先人都很喜欢古典本格推理,那老爷子把家族最大的秘密偷偷藏在这里,不是也理所当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