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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人群中声讨钱森的声音越来越多,周京泽看了一眼钱森脸上的表情,愤怒而屈辱,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他是不指望这人有什么悔改之心了。
周京泽收回从他身上的视线,转过身,牵住在一旁早已冻得不行的许随的手腕就要走,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仍没有收势,雨斜斜地飘进来打在脸上,生疼又冰凉。
他牵着许随正要走,身后一阵爆发性的声音响起,语气无比嘲讽:“你不就是教官吗?哦,不对,你就也只能是个教官了。”
周京泽回头目光笔直地看着他,原本哄闹的人群声戛然而止,气氛凝固住。
他一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仍没有变化,只有许随感觉牵住自己的手腕紧了又紧,像是在极度压抑什么。
钱森走到他面前,低头笑了一下,当着众人的面,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他的语气夹着轻蔑,字字诛心,像是一把弯刀直捅一个人心底隐蔽的刚结痂的伤疤:
“周教官,你的事呢,都在班上传开了。我听说你可能永远也开不了飞机了,一辈子只能窝在这个山里。而我,大好前程,快意人生。”
被自己手下的学员看轻是什么感觉?许随不敢去看身边周京泽的反应,只感觉到他身体紧绷得像一把弓,好像随时要断开。
她感觉,有可能这道伤疤从来没有结痂,好过。
只是他藏起来了。
一股猛烈而迅疾的风穿堂而来,许随只觉得眼睛被吹得发涩,眼看钱森还要说什么,她出声阻止道:“你别说了!”
气氛僵持,周京泽身上的气压实在低,漆黑的眉眼压着戾气和浓重的情绪,就在学员们以为周京泽要发火,包括许随也以为他会甚至会动手打人时。
毕竟年轻的时候,周京泽个性轻狂又骄傲,从来不做困兽,每一面都是锐角,意气风发时打架是常事。
可是他没有。
周京泽只是深深地看了钱森一眼,半晌才开口,声音有点儿哑:
“等你做到我这个份上了,再来说这话。”
说完他收回在钱森脸上的视线,虚揽着许随,顶着一张波澜无痕的脸,拨开重重人群,离开了。
天很暗,一片灰色,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被昏暗的光线割碎,沉默,未见一丝天光。
教官宿舍,一把带着铁锈的钥匙插入孔中,大力一扭,被人大脚用力一踹,才打开。一进门,周京泽捞起矮柜上的遥控器摁了好几下,老式空调才缓缓地运转,慢腾腾地吹出热风来。
许随环视了一圈,还是上下铺的床,上面空荡荡的,下铺只放着一个枕头,一张薄毯,正对面一张桌子,一个米色的衣柜,热水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在这睡?”
“偶尔。”周京泽漫不经心地应道。
他正鼓捣着这破空调,应得也随意,没看到她的表情,一低头,对上许随的眼神,抬了抬眉骨,语气无奈:“我就是午休的时候过来歇会儿。”
而且这也没什么。
他早习惯了。
许随被冻得脸色惨白,嘴唇有一点紫,周京泽让她坐在床上,打开衣柜,拿出自己好几件大衣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大步走进卫生间,一把扯下墙壁上的热水器喷头,想试水温,抬手拧开开关,水浇到手背上,周京泽低声骂了句“操”。
这水他妈居然是冷的。
周京泽一把拎出卫生间的桶和脸盆,又用热水壶接了冷水,烧热后再倒进去。他看一眼许随:“你忍忍。”
许随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水总算烧热,周京泽找了一件没用过的干毛巾给她。许随哆嗦着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京泽走出去,站在走廊上抽了一支烟,瞭起眼皮看着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一支烟抽尽,丢进垃圾桶,他进门,身上湿得不行,打算换套衣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