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齐随即想到,宿舍楼的门禁坏了,用力一推就能打开,看样子是有人直接上来了。导师一家人都在美国,丁齐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会来找他,打开门一看是又惊又喜,居然是大学宿舍的老二田容平。
田容平看见丁齐也是一愣,张大嘴道:“小七,你打扮得好精神啊,这是要上哪里去拜年吗?”
丁齐就是刮干净胡子,抹了点护肤霜,头发也梳整齐了,过年虽没有置办新衣服,但穿得也很干净整洁。田容平原以为丁齐会是怎样一副颓废潦倒的样子,结果见面的反差太大了,所以才会这么吃惊。其实他是来晚了三个小时,丁齐已经把自己和屋子都收拾好了。
丁齐也惊讶道:“老二,大年初一一大早,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田容平有些夸张的叫道:“大年初一,出门拜年啊,我第一个就给你来拜年了!……说多少次了,不要叫老二!”
丁齐笑道:“二师兄,快进屋!……拜年怎么没年货呀,好歹也提两筒麻饼啊。”
田容平进屋坐在床上道:“二师兄也不好听,我有那么肥头大耳嘛……麻饼是什么玩意?”
麻饼是一种传统面点,形状和大小与月饼差不多,大多是猪油和面做的,有冰糖馅的也有五仁馅的,外面沾着一层芝麻。这是很老、很土、很传统的点心了,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并不好吃。
据说齐白石家的客厅桌上就常年放着一盘待客的麻饼,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看着就是邦邦硬的感觉,来的客人没有一个会吃,就是做个样子。
在丁齐很小的时候,亲戚之间年节走动,就有送麻饼这种点心的,不是用盒装的,而是用白纸卷成筒状,一筒十块饼。长大之后就很少见到这种东西了,它是童年的记忆。
丁齐最近在图书馆看了很多书,偶尔看到了有人提及齐白石家的客厅,又唤醒了小时候过年的回忆,不经意间就说了出来。他拉过椅子坐下,和田容平扯了一番关于“麻饼”的典故,逗得田容平是哈哈直乐。
田容平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丁齐道:“我虽然没有带麻饼,但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这是给你包的压岁钱,快拿好!”
丁齐接过纸袋打开看了一眼,愣了好几秒钟,里面是扎得整整齐齐的五万现金。这年头电子转账十分方便,但田容平还是特意取出现金带来了。他抬头道:“二哥,你这是来还钱的吗?我不着急,何苦大年初一就特意跑一趟呢!”
田容平大大咧咧道:“我现在手头有,当然要先还你钱了,你肯定比我更需要。”
丁齐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了,田容平肯定是听说了他出的事,以为他如今已贫困潦倒,所以赶紧筹钱把欠他的这五万先还了。丁齐摇了摇头道:“二哥呀,其实我现在不缺钱,放假前刚刚拿了十万年终奖呢!”
丁齐说的是实话,心理健康中心真的给他发了十万年终奖,这是钟大方一力争取的,并在内部讨论时列举了种种理由。当时刘丰人已经在美国了,收到年终奖分配方案时,刘丰没提任何修改意见就批准了。反正钟大方乐意这么定,负责最后拍板的刘丰就乐意这么批。
田容平瞪大眼睛道:“年终奖这么多?胡说的吧,你不是被……”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丁齐笑着接话道:“我的确是被开除了,但开除之前我还工作了十个多月啊,年终奖也得算。”
田容平:“十个月就这么多,真是好单位啊!你去年年终奖多少?”
丁齐:“去年五万,今年比去年多一倍。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有个好领导啊,太有人情味了!”
田容平:“真的假的?”
丁齐:“真的,我没骗你!”
田容平:“我都有点羡慕你了,我们单位今年的年终奖就是多发两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多。”
丁齐:“大年初一就赶着来还钱,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田容平赶紧摆手道:“那倒不是,我现在手头有,就赶紧还了。”
丁齐:“你结婚我可没收到请帖,连份子钱都没给呢。今天你单独请我喝顿酒,我恰好可以把礼金补上!”
田容平上次找他借钱,是为了结婚装修新房,结果当天丁齐就出事了。后来他没有收到田容平的结婚请帖,估计田容平也知道他的遭遇,所以没来打扰。丁齐根本就忘了这茬,此刻见到田容平才想起来。
不料田容平却挥手道:“别提什么礼金了,婚都没结成!”
丁齐惊讶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连新房都装修好了吗?”
田容平:“别在这里说了,我请你出去喝酒,边吃边聊。”
丁齐:“大年初一哪有饭店开门啊?”
田容平:“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就没在咱们境湖这样的大城市过过年吧?别说大年初一了,三十晚上都有饭店开门!”
丁齐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学校食堂不开门。你还不知道麻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