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亲人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丧失性命,那种痛苦,绝非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拓跋玉从不曾经历过,当这种痛一下子来临的时候才会越发的鲜明,同样的,他心中也必定会燃起对太子和拓跋真的怨恨,而这种怨恨,终会将他推向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道路。想到这里,李未央突然微笑起来,道:“你真的要求我救你母妃?”
拓跋玉的眼睛燃起一丝希望,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只要你肯答应,我可以用一切来交换!”
李未央的面上微笑更甚:“我只有一个办法,但实话说,但若用得不好,这个办法不但不会成功,还会成为德妃娘娘的催命符。你愿意冒险吗?”
拓跋玉从未有过如此的感激,他快速地点头,道:“我相信你!”
张德妃被皇帝软禁,拓跋玉使尽了一切手段,才将李未央让他做的事情办妥,然后,他紧张地站在宣德门外,焦急地等候事情的结果。
皇帝正在莲妃的宫中,这时候,一个太监走到皇帝身边,禀报道:“陛下,德妃娘娘派女官送来一个匣子,说是要呈献给陛下的。”
“德妃?”皇帝无意间反问了一句。
“是的,陛下。”太监恭顺地回答。
皇帝冷冷道:“撤下去。”就在这时候,莲妃柔声道,“陛下,臣妾刚才一时义愤,现在想来,毕竟臣妾也没有真的受害,德妃娘娘必定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您,是否从轻发落?或者,至少这匣子里是什么再说。”
皇帝叹了口气,抓住莲妃的手道:“终究还是你懂事,这个德妃,太让朕失望了,若非在她毕竟生下七皇子的份上,朕是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的。”
此时,太监已经准了机会,双手捧着匣子给皇帝。木匣制做得非常精致,是紫檀木的,还描着金,皇帝只隐约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倒像是德妃初进宫的时候自己赐给她的珠宝匣子,没想到一直保留到现在,顿时心肠就有点软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天的事情朕也过于武断了,会不会冤枉了德妃呢?”
莲妃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陛下说的是。”
“啪”地一声,木匣打开了,此刻其他人一下子全屏住了呼吸。莲妃突然到皇帝僵直地坐在那里,脸色灰白,眼珠也不会转了,像一个木头人似的。莲妃不由好奇,以为德妃装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由探头来,却只是一个用红丝带编结而成,形如桃状的结子,两枝结子纹路盘曲回旋,扣与扣连环相套,编织得既结实又饱满,分明是同心结的形状,中间却被人剪成两段。
“哎呀,是同心结!不过,怎么这同心结还被人剪断了——”莲妃仿佛有三分的不解。
同心结是用来表达男女之间相互爱慕的信物,虽然德妃身处后宫,可她和皇帝之间自然也有他们的故事,当年德妃初进宫的时候,皇帝曾经很是宠爱过几年,甚至于还和她一起亲手编织过一个同心结作为定情之物,可是没有想到,如今见到这同心结,居然已经被德妃剪断了。皇帝眉心隐隐有戾气一闪而过,她这是在威胁朕,朕的做法让她心寒了,所以要和朕彻底了结啊!好大的胆子!他想到这里,猛地一挥手,蒋匣子丢在了地上。
“给朕传旨,立刻招德妃觐见!”皇帝冷冷地下令,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情意。
德妃死定了!莲妃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像是惋惜又像是早已预料到的神情。人的命运竟如此之微妙?德妃的生死竟悬系于一个小小的同心结!
当天夜里,皇帝劈头盖脸地痛斥德妃,丝毫也不听她解释,甚至让她跪在雨中整整一夜。原本个性就颇为清高的德妃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实在觉得过于委屈,更加想不通按照儿子的意思送去的同心结怎么会变成了碎片……她回去以后就用酒服下了一锭金子,一起吞进了肚子里。等拓跋玉得知这件事,在宫门口跪了一天才让皇帝允许他请了太医,可是此刻德妃已经奄奄一息,太医一个劲儿地说:“晚了……太晚了……”
拓跋玉听到这话,当场就差点晕过去,只能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着垂死的德妃,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德妃因为白酒和金子一起吞下了肚子,是生生腹中坠胀疼痛而死,断气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死的极为悲惨。
拓跋玉刚从皇宫里出来,上马的时候竟然没有踩稳脚踏,一脚踩空,整个人就栽了下去,昏迷不醒。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未央正在写字,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眉头一皱,随后便是停下了笔。
“怎么会这样呢?”她洁白的面孔,便浮现出一丝疑惑。
今天的李未央一身浅碧色丝褶缎袄裙,层层叠叠的裙裾犹如流水一般铺陈开,仿佛泛着粼粼波光,此刻李敏德的目光正不经意地停在她袖口的褶皱上,随意地伸出手抚平后,才满不在意地道:“怎么了,超出你的预料了吗?”
“我对拓跋玉说,让他母妃送一件旧时情意的东西去给皇帝,让他念及旧情,想起德妃往日里的温婉可人和贤良端庄,虽然不至于立刻让德妃摆脱困境,至少也不会雪上加霜才对。怎么会突然引起皇帝的暴怒呢?这——实在是不寻常。”
李敏德微笑起来,道:“你的做法原本是没有错的,可以让皇帝惦念昔日之情。只可惜——”
李未央抬起眼睛他:“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什么内情才对。”
李敏德的笑容更深:“说是内情,却也不算,我只是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儿。虽然出事以后封锁了消息,但是也不会一丁点儿都透不出来。据说那天晚上德妃按着你的意思送了同心结过去,谁知暗中被人动了手脚,把原本好端端的同心结给剪碎了,你说皇帝到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想法?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这是在德妃不识抬举,心怀怨愤吧?”
李未央奇道:“被人动了手脚?皇后?”
李敏德只是露出一抹微笑,悠然道:“当然,皇后,太子,不过是被人牵动的木偶,背后那个人,一直在暗中窥测着。”
莫名地,李未央就叹了一口气,道:“是拓跋真啊。”
李敏德的声音低迷了起来:“怎么,救不了德妃,很不开心?”
李未央一愣,随即失笑,道:“她本来就是必死之人,我不过是给拓跋玉一个机会,让他认清这一点而已。从出这个主意开始我就说过,贸然行动很危险,当然,若是不动,同样必死无疑。”
“我还以为,你——”李敏德勾起嘴唇,自嘲一笑,“是为了拓跋玉才帮忙的。”
李未央的笑容如常,可见是真的不在意:“德妃死或不死,都无关乎大局,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只关心拓跋真下一步有什么行动。”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似笑非笑地了李敏德一眼,“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连吉祥殿都敢烧,事后还能毫发无伤地从宫里走出来,当真是不简单。”
李敏德微笑得让人心醉:“不要小我在宫中的人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