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刘桢有点不确定。
对方回过身,果然是姬辞。
刘桢大吃一惊:“你怎会来此?!”
阳翟现在全城戒严,为了防止有细作流向颍川郡内的其它县煽风点火,造谣生事,一般情况都是许进不许出的,唯一还开着的城西小门搜查非常严格,甚至需要提供户籍证明。
姬辞苦笑一声:“我听说秦军攻城,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万一,万一有什么事,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份照应!”
刘桢叹了口气,有点感动,但又有点无奈:“你阿父和大父都不知道你出来的事情罢?等你回去可就要受罚了。”
姬辞被她说中心事,脸上露出一点窘迫,出来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家里的反应,这也许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违逆长辈的意愿了,但是在看到刘桢的那一刻,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值得的。
“看到你平安无事便好了,纵是回去受罚我也甘愿的。”姬辞有点羞涩,“若是,万一……这里有事,多我一个,兴许也能帮上些忙。”
平心而论,姬辞这种行为完全是脑子一热,心血来cháo,与人无益,于己无补。
那一瞬间,刘桢脑海里出现了两个斗争激烈的小人。
心肠柔软的那个小人说,他明知道阳翟很危险,还只身跑过来看你,放到后世,多少男女在金钱疾病面前经不住考验,多少山盟海誓的爱侣转眼劳燕分飞,而姬辞,虽然这种行为有点冲动,不值得提倡,但这份心意是难能可贵的。
然而冷酷的那个小人又说道,他既没有办法上前线参战,更不可能对战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城破逃亡,像姬辞这样毫无危机生存经验的世家子弟,说不定反过来还得刘桢去照顾他。
无论如何,刘桢没有办法苛责他,因为他这样做,完全不是为了自己。
“谢谢你,阿辞。”刘桢回以温暖的微笑,将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姬辞被带入郡守府安顿下来,刘桢本想让他去厢房歇息,他去不肯,执意留在厅堂与众人一道等候消息——这种时候即便是躺在chuáng上,也很少有人能睡得着的。
张氏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惊异和欢迎,还派了人出城到姬家去报信,免得姬家因为长子失踪引起恐慌。
郡守府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喊杀声还能隐隐传过来。
每一次动静的增大,都能让人紧张好半天。
到了下半夜,很多人都有点撑不住了,刘婉和刘妆直接就趴在案上睡着了,其他人也是一脸疲惫,为了不睡着,张氏和韩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
刘桢没有去注意她们说了什么,她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像现在这样慢,多少次明明jīng神已经极度疲累,忍不住要睡过去了,又下意识地紧绷起来,这么几回下来,整个人只会更累。
再看其他人,也是和她差不多的状态,姬辞稍微要好一点,他坐在刘桢旁边,手里拿着一卷书简,竟然还能看得进去。
刘桢忍不住想要作弄他一下,就忽然伸手抽掉他手上的书简。
结果对方整个人直接往案上伏倒,呼吸还一起一伏,很有规律。
刘桢:“……”
时间一点点流淌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刘桢一夜未眠,昏昏欲睡,虽然还勉qiáng保持着坐姿,但实际上坐姿已经东扭西歪,惨不忍睹,只稍旁边有人轻轻推她一把,估计她就要跟姬辞一样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纷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高声呼喊:“主母!主母!前方来报!!”
刘桢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再看张氏,也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恢复,表情依旧有些茫然。
来人从外面小跑进屋,连鞋子都没顾得上脱,一脸亢奋道:“赢了!仗打赢了!秦军大败!阳翟守住了!!”
☆、第41章
刘桢他们仅仅是待在后方等待,什么也做不了,就觉得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难耐,而刘远等人身在前线,却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当战鼓停歇,一切归于平静,刘远从麻木的杀戮中抬起头,才发现天际已经开始吐白,一线金huáng从云层中崭露,很快为大地披上绚烂的霞光。
刘远倚靠在城头往下看,整夜的杀戮使得他双手已经僵硬麻木了,城下一片萧索,秦军已经彻底败退了,这些绝大部分由刑徒和奴隶组成的士兵在上阵拼杀时并不比正规秦兵逊色,更因为他们在出发前被许了种种好处,作战起来反而比正规部队还要悍勇三分,要不是这次战前动员做得太好,整座阳翟上下齐心,刘远真不敢保证己方会不会在后半夜就支撑不住败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