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见了方才那位姬家小郎,因为被刘桢挡着,没有看见她接受玉韘的情景,不过两人在那边说了老半天的话,就是猜也能猜出一些来,她以后就是刘桢的人了,自然也要盼着刘桢好,见刘桢心情愉悦,也跟着开心起来。
刘桢还真有些渴了,接过水囊又喝了一大口,“这里离阳翟还有多远?”
话刚落音,车队已经重新出发,车里也恢复了摇摇晃晃的节奏。
桂香摇摇头:“婢子未曾
去过,也不知道。”
刘桢道:“那你去过何处?”
桂香道:“婢子原是应乡人,祖上行商,因故被充为奴婢,本是要流配象郡的,幸而遇上赵县令,这才被带到长社县,得以随侍小娘子。”
刘桢微微蹙眉:“你家人可还在,若是你家人也在县令处,不若我请阿父向赵县令一并要来。”
桂香摇摇头:“多谢小娘子好意,婢子只有一位阿姊,早已死于疫症了。”
她神情平静,刘桢却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她们运气好,老爹还能当上郡守回来,想必下场也不会比桂香好多少。
这么一想,淡淡的甜蜜已经消匿无踪,长久以来的危机感就又浮起来了。
诚然,老爹目光长远,已经在为几年后考虑,立足颍川郡的想法也并没有错,但刘桢很清楚地记得,从陈胜吴广开始造反,到刘邦项羽平分天下,也不过才短短几年的时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快,脑筋稍微转慢一点的,就会跟不上局势,然后被时代淘汰。
就拿现在来说,跟着陈胜吴广这股造反大cháo一起出来蹦跶的人很多,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只有刘邦和项羽两个人脱颖而出,说其他人没有足够的机遇也好,统帅能力不够也罢,胜利的果实只会为最后的那一个人而留,至于其他人,不是在跟刘邦争霸的过程中挂掉,就是依附刘邦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宰掉。
刘桢敢打赌,就算刘远现在已经开始有意识考虑几年后的事情,他也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去竞争皇帝的宝座,充其量也就是把自己定位在像chūn秋战国时的一国诸侯上。
但是今时今日,在经过秦始皇统一之后,大一统的观念已经开始深入人心,秦朝的寿命再短,大家也只会看见它统一了六国,而不会希望天下重新回到战国七雄的局面,如果有人还打着划地而治,割据一方的主意,那明显就是违逆历史cháo流和规律的行为,最终肯定要失败的。
从天下大事再想到自己的个人小事,虽然没有见过姬辞的父祖,但从今天姬辞透露出来的信息看来,姬家的祖父估计是打着两边投资的主意,姬辞的二叔和三叔已经去投奔项梁了,如果项梁那边能成功,姬家肯定少不了好处,而万一陈胜这边打下了江山,因为跟刘家联姻的缘故,姬家的崛起也指日可待。
反过来说,如果刘家这边出了什么变故,一旦造反失败啥的,姬家肯定也立马要跟他们撇清关系,绝对不会让整个家族跟着一起陪葬的。
当然,以姬辞的人品,刘桢有把握他不会弃自己于不顾,但他身后的姬家,刘桢却没有把握。
说到底,两情相悦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但联姻却是两个家庭,乃至家族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除非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否则谁都不可能把家族排除在外,比如她继母张氏,再讨厌她祖父和伯父一家也好,老爹一句话压下来,她也只能乖乖去问安。
好烦,恋爱的感觉才刚刚开始,就需要为日后一大堆事情操心了……
刘桢直接把脑袋埋进厚厚的褥子里左蹭右蹭,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劳碌命,单单是从桂香一句话,也能脑补发挥出这么多来。
瞧瞧,老爹现在说是郡守,其实只是个反贼册封的山寨郡守,得不到官方承认的,只不过他现在手里头有兵有粮,所以暂时没什么危险,一旦陈胜倒台,项梁叔侄又接管了大部分兵马之后,他们绝对不会容忍颍川这样一个好地方被老爹牢牢把持着,到时候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降,要么打。
啊,她今年才九岁,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与亲戚斗与爹妈斗与宫妃斗其乐融融,她却要想着怎么帮老爹造反,天底下还有比她更苦bī的儿童吗!
刚刚收下了别人定情信物的“儿童”哀嚎一声,趴在褥子上,动也不动了。
就这么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阳翟,刘桢早已被晃得头晕脑胀,头重脚轻,刚下车就是一个踉跄,踩住了自己的衣裙,差点栽个大跟头,还好被桂香及时扶住。
她还算是好的了,刘婉和刘妆她们直接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没有办法,古代路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们又从来没有长途旅行的经历,第一次的反应肯定会比较大。